第四十三章 时隐时现的雾
作者:离枝提子      更新:2019-09-01 05:32      字数:3613

江城。

音乐会厅里,富丽堂皇的灯光在大厅中缓缓变暗,沸腾的人声趋于静默,随即金红帷幕徐徐拉开,音乐会在如潮掌声中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观众席后沉重的侧门被推开一条缝,旋即一名约四十岁、身材健壮的中年人闪身进来,视线尚未习惯昏暗的音乐厅,用力眨了眨眼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

中年人尚未出声,只听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冷冷道:“跟上来。”

那引路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黑衣,看上去就像服务生一样,但身形步伐却远比常人矫健,后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

中年人没敢吱声,低头快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观众席,顺着东侧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在绵延悠长的小提琴声中来到了最中间的那个包厢门前。

“等着,”年轻男子丢下两个字。他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钻进包厢。

中年人强行压抑着忐忑等在外面,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才见那“服务生”出来,还是很简洁利落:“大哥叫你进去。”

包厢正对舞台,黑暗却宽敞的空间里靠墙摆放着三张红色大沙发,呈环形面对木质护栏。护栏前还有一张小几、两把扶手椅,一名裹着风衣的男子正跷腿坐在左边那把宽大的椅子上,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整脸,从侧面只见他眼睛紧盯着舞台上的演员,神情似乎饶有兴味,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摆着的点心坚果盘里摸索花生,一个个慢慢地吃着。

中年人满心焦躁,快速向包厢左右环视一圈,但却只能望见几名保镖模样的人背着手站在墙角。

“您就是……”中年人忍不住咬牙问,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把“老虎”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老虎”笑起来,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说:“嘘,音乐会要到高潮了。”

舞台上女孩轻柔地拉动着琴弦,像是在控制着一方奇妙的泉眼,那优美的乐曲便从这泉眼中汩汩而出,缓缓浸透了剧院的每个角落。乐曲的节奏低沉舒缓,带着些许忧伤的情绪,正如演奏者此刻的心境。

同时观众的思绪则随着那些飞舞的音符飘散出去,各自沉迷于一些令人感怀的往事之中。

这就是音乐,一种能够跨越任何交流障碍的奇妙的语言。

而被这语言感染最深的无疑还是演奏者本人,她轻咬着柔软的嘴唇,紧闭着秀丽的双眼,似乎要把全身的感官都融入到那根细细的琴弦上。离别曲。

这本是肖邦的钢琴代表作,她以前极少演奏这支曲子。

因为她觉得钢琴曲改编成小提琴曲之后,一定会损失很多的韵味。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如果你真正理解了一首乐曲,器械上的差别又怎能限制住演奏者的表达?

当这一曲终了之后,剧院中静默了片刻。随后有掌声响起,先是零散的,但很快便得到了更多的附和。

掌声越来越热烈,女孩却充耳不闻。她只是默默地坐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曲终了,女孩许久才款款起身,向着台下的听众们鞠躬致意。

“好听吗?”“老虎”冲舞台扬了扬下巴。

中年人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好听。”

这时他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开门的保镖毕恭毕敬,用缅甸语小声叫了句:“飞哥!”

阿飞随便点点头,走到“老虎”身边站住,上下打量了中年人一眼。他目光有种狙击手特有的精亮,尤其站在暗处时,简直猛兽般亮得瘆人,眉宇一剔就透出了不加掩饰的冷酷和凶狠,看得中年人不禁心中发寒。

“老虎”却好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趣一样,对着中年人摆了摆手,说,“文远啊!江城的那块地皮你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了季氏集团,你知道让我们损失了多少吗?”

文远的背上开始发凉,呼吸一顿,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你是我一手扶植起来的,你千万不要让我知道你有二心。”“老虎”就着靠在椅背里的姿势抬起手,用手背在文远心口处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来之不易,好歹是拿命拼的,别轻易糟蹋了。”

文远只觉心胆俱裂,脸色都变了,呐呐说不出话来。

“老虎”突然站起来走到文远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樽城的事情,那个叫齐声的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文远,你最好看好你的手下,我可不想再发生樽城的事情了。”

说完,“老虎”活动了下脖颈,遗憾道:“接下来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待他走后,文远终于如释重负地一般坐在了地上。

……

晚上吃饭的时候,左利说起了一件事,左江坐在父亲旁边漫不经心地听着。

“你汪伯伯下午给我电话,说汪家明日办喜事。邀请咱们去。”左夫人给丈夫夹了一块水晶肘子,问道:“哪房的孩子?”

“就是他那宝贝儿子,老二汪灿。”

左江神色自若。他替母亲夹了一筷子菜,又夹一筷子给自己。

左夫人怔了怔,也给儿子夹了一块水晶肘子在碗里,笑着,“多吃点儿,今儿这肘子炖的酥烂——汪灿摆喜酒?事先没听说呀!跟谁?”

左利倒是没留意这些,他想了想,说:“郭家的女儿,是哪一个就不清楚。”

果然。左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不说破,点了点头,问道:“在哪里办?”

“芳园饭店。”

左夫人就说:“又是那里,合着大伙儿就都认定那儿了,有什么好。”

“不就是喜宴,重点在喜不在宴。”左利道。

左夫人就笑了。

“老汪说人不多请,就几个在樽城的老朋友聚一聚。”

左利说到这儿,看向左江,“那汪灿以前和你好的整日价跟焊在一处似的,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听你提一嘴?”

左江含糊的应了一声。左利见他反应奇怪,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婚宴来的仓促。可今日老汪电话里说的也含糊,害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心多问几句,当时又不得便,想着儿子或许知道,回来问儿子就是了。现在见儿子这样反应,这事看起来确有蹊跷。

左江放下碗筷,对父亲道:“是他要我当不知道这回事的。”

“这孩子奇怪的。这婚是偷着结的不成?”左利好笑。

老汪说在这边摆喜酒,他已经觉得怪异。本来以为是因为前面几个孩子已经大肆操办过的缘故,小儿子刻意低调——这会儿再想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是那郭家……郭家嫁女儿,怎肯这般如此俯就?

咦?难道是那阵子老汪生意上遇到麻烦,郭家出手相助……这倒解释的通。但联姻这事儿,自己怎么就一点儿风声都没捕捉到?可看看妻子和儿子,他们分明又不觉的意外。

左利皱眉。

左江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道这婚还怎么可能大办得起来,孩子都满月了,可不得低调一点吗?

“我还打算带上你和你女朋友一起去呢。”左利看着儿子,又看看低头吃饭的媳妇,他是想着带儿子去见见那些老人们,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不多。汪家喜宴自然非比寻常,他今日打听了一下,知道明儿宴席虽规模不大,但该来的都会来。

左江这两年在警局摊子铺的越发大了,明里暗里的少不得酒会得罪一些人,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事情就不能不考虑到。

左江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只好笑了笑,说:“我们就不去了吧,我警局还有案子,而且桑桑也是不喜欢热闹的人,您和我妈去就得了。”

他看了母亲一眼。左夫人会意。

“你说你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儿非得刨根究底。儿子不去就不去吧,他们小哥们儿之间自有计较,你操什么心?”左夫人有些不满地看着左利,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儿子啊。你和桑桑打算什么办喜事啊?好让妈妈也享受一下这种甜蜜的负担,帮你们好好操办一下婚宴。”

左江讪讪地笑了,含糊地说了几句,心想:我倒是想早点结婚啊!可是你儿媳妇不同意我能怎么办呢?

……

翌日。

“左队。”

“左队早!”……

左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紧紧夹着公文包,心不在焉地应付点头,飞快钻进支队长办公室,咔嗒关上了门。

直到进入自己熟悉的办公室,他才仿佛取得了某种虚无的安全感,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他放下包,刚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要拧开喝,动作又突然停住,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昨天他派阮归去富阳县做顾念的思想工作,而阮归这小子却好像是一去不复返似得,至今也没打电话来汇报情况。

叮铃铃铃——左江被吓了一跳,如临大敌望去,却只见是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

“……喂?”

“江哥,我就猜到了您老人家一定到了办公室,所以我才给您打电话的……”

听着阮归欠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左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打断了阮归的话,说:“直接说事,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那端的阮归撇了撇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昨晚和顾念那个小丫头掏心掏肺地聊了好几个小时,可是那丫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得,我确认过了,那丫头确是跟在争吵身边去了芳园,而且据顾念说,郑潮去芳园见了什么人,但是因为当时,郑潮给顾念带上了眼罩,所以她并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有男有女。”

左江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胸口像窒息一般难受。案件又走到了死胡同,背后的人的信息一点都没有查出来,而被害人却是越来越多,先是曾雨、齐声、蔡天三人,然后是宋依被绑至今下落不明,在到最近的郑潮被杀案,种种的迹象都指向了背后的那个人,可是却又始终摘不下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