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十七章 祭拜
作者:血火同源      更新:2019-08-31 08:38      字数:3057

天烨十个月了,长得十分可爱,见着人就露出甜甜的笑容。尽管他不得天帝待见,却获得了许多仙侍仙婢们的喜爱。菀筠也不拦着他们来逗弄他,没有天帝的宠爱,那她就必须和下人们搞好关系,以获得天界舆论的支持。

这日是荼姚的忌日,去年的忌日她因着怀孕没有去祭拜,今年她不想再错过。夜深时分,她谴退了门口守夜的雀珠,独自一人披着斗篷离开了天界。

循着忘川,她来到了熟悉的虞渊,这里依然潮湿闷热、人迹罕至。她来到了当初藏匿旭凤的山洞,荼姚的衣冠冢就建在此处。看着简陋的墓碑和坟丘,伤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对于这位生母,她称不上有很深的感情,但血毕竟浓于水,看到曾经母仪天下的娘亲身后之景如此凄凉,她还是忍不住歉疚与自责。

“姐——”她正跪在墓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旭凤…”她一转头便看到了他。他穿着朴素的麻布衣,面容沧桑了不少,乍一看倒更像是她的哥哥而不是弟弟。

“我猜到你会半夜偷偷出来,所以也特意这个时候来。”他缓缓地走近并解释道。两年未见,淡淡的疏离笼罩在他们之间。

菀筠拿出准备好的祭品和蜡烛,放到了墓前:“去年我身子不便没有来,还请你见谅。”

旭凤点点头:“我明白,没什么。”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出了似是压在心中很久的话:“天烨怎么样了?”

菀筠的手颤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婉柔的笑意:“他很好,非常漂亮的孩子…和你很像。”

旭凤的表情凝住了,他闭上眼睛,然后长叹一口:“你说娘…她会不会怪我们,毕竟我们违背了天伦…”

菀筠的笑容冷却了,她瞥了他一眼道:“怪又如何,不怪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但我们还在,何必还要在乎已死之人的看法?”

“你倒是想得很开啊,”他皱了皱眉,“那你现在呢?润玉对你有改观吗?”

她垂下眼,摇摇头:“我已经不是鸟族族长了。”

旭凤的惊异不过是死水微澜:“是吗?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他现在只是夺了你的族长之位,谁知道以后还会夺走你什么?这就是你自己选的路,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置身在水深火热中。”

听得他这番言语,菀筠只觉得十分刺耳,呵呵冷笑道:“我不需要你的提醒,你管好自己就够了。我在墨冰台待了三千多年,天天过的就是勾心斗角的日子,论操控人心,你连我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要不是我当初一路为你保驾护航,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哪里还能当什么魔尊或者是和锦觅重逢。”

“你在说什么?”旭凤显然被她的这通态度极差的冷言冷语惊到了,“我们还不容易见了一次面,你连我都要当成敌人吗?我可是你唯一的手足,你居然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菀筠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这段时间的压抑令她积蓄了许多的怒火,也就在旭凤面前她才敢发泄一下。讪讪无言了一会儿,她扯开了话题:“对了,你找到复活锦觅的方法了吗?”

墨色的忧伤从他眸底流过:“没有…我根本没有线索…但是既然斗姆元君说过她还有元灵在世,我就绝不会放弃希望。”

她看着他坚定又深情的表情,淡淡道:“你还是没有服用蓬羽,对吗?”

他一疑:“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复活她的方法,那你肯定会和她共赴鸿蒙。被金丹的反噬慢慢侵蚀而死,不知不觉没有痛苦,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死法吗?”她幽幽道。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一下子看穿,旭凤不禁面露歉色:“对不起,姐…我…”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她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

旭凤点头,转而又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菀筠伸手点燃了清香,又摆放好祭品,悠悠道:“还能做什么?忍耐,臣服,等到他完全对我放松警惕了,我再找机会拉近我们的关系。”

“你是想让他爱上你吗?”旭凤问道。

菀筠瞬时浮出厌弃的表情,不屑地冷嗤一声:“可能吗?就算是四海的水都干了,他也不可能爱我的。但是我也不需要,我只需要他的信任和他对天烨的认可就够了。他那么爱锦觅就让他去爱好了。实际上他爱得越深对我越有利,毕竟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对别的女人产生感情,不是吗?”

“你倒是够无情的。”旭凤蹙眉,“罢了,我相信以你的心智,你一定可以达成你的目的。”

回到天界已经是寅时,东方的鱼肚白微微显露。她疲惫地走进弋兰宫,在看过熟睡的天烨后,便安静地躺下歇息。她已经两年没有睡得那么安稳香甜了,与旭凤的见面令她心绪宁静。两年过去了,她对他既没有深切的爱意,也没有决裂时的不悦,取而代之的是手足同胞之间淡然却又坚固的亲情。

然而这份宁静被第二天傍晚润玉的突然到来打破了。那时她正在给天烨哺乳,润玉的闯入让她尴尬不已,慌乱地把天烨放到床上又穿戴整齐后,连忙行礼。

“不知陛下来访,奴婢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她恭敬道。

润玉面无表情,冷冷不语,沉默了半晌才道:“听闻你昨天半夜擅自离开了天界,不知你去做了什么?”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一向警惕,不轻信于人,连贴身伺候她的雀珠都不曾告诉过,润玉怎么会知道她离开过天界?她心如乱麻,不敢抬头正视他,一阵慌乱的沉默后,她突然不断地伏地叩首,凄泣道:“陛下,陛下恕罪,奴婢…奴婢是去魔界,祭拜我娘的衣冠冢了…”

“是吗?”润玉淡漠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菀筠脸色煞白,急急地拉着他腿上的衣角,泪流满面地求饶道:“陛下,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不管陛下要怎么责罚,奴婢都甘愿接受…”

她在赌,赌润玉和她一样经历过丧母之痛,赌他和她同病相怜,从而心生怜悯。

殿内回荡着她以额头与石砖地面碰触的沉闷声响,和她凄婉的啜泣声。润玉俯视着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此刻如此低声下气,不顾身份,思绪飘回了好几年前。那时他还是天界无人问津的夜神,他的娘亲死了,他却不能祭拜,甚至连提起她都是罪过。如今风水轮流转,当年杀害他娘亲的凶手的女儿,此刻正匍匐跪倒在他面前,遭受着和他同样的痛楚,但为什么他并没有报复的快感?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淡淡道:“你先起来吧,你这个样子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本座怎么亏待你了。”

菀筠松了一口气——总算,她赌赢了。她拖着已经跪得僵硬麻痹的腿缓缓起身。她素白的没有任何脂粉装饰的脸依然那样完美,是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玉璧。甚至连续以额叩地后带来的肿起红色,亦不过为她的面孔增加了一点儿明艳的桃色芳菲。她垂着头,恳切道:“陛下,奴婢擅自去魔界祭拜罪人,实在是罪大恶极,求陛下责罚。”

润玉伸手勾起她嫩如凝脂的下巴,如同戏弄一只小鼠:“忍辱负重,能屈能伸,除了这张脸,和你那个嚣张跋扈的愚蠢母亲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没想到她都求饶到这个份上了,润玉还能挑出错了,菀筠气得简直咬牙切齿,可是面上如何能表现出来,只能道:“陛下如果真的那么忌惮奴婢的出身,那就直接把奴婢打个元神俱灭算了。只是天烨…就会从小失去他的娘亲…”

润玉收起手,平静道:“你擅自离开天界祭拜罪妇,理应被剔除仙骨、贬入凡间,但是念在你诞育天帝长子的份上,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从今日起禁足弋兰宫五年,非旨不得离开。”

禁足五年…她不过是去祭拜了一下生母就获得了这么严重的刑罚…但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只能恭顺道:“多谢陛下开恩,奴婢一定在弋兰宫好好反省,永不再犯。”

待润玉走后,她如同一根被绷到极致的皮筋突然松开,颓然地瘫倒在地。润玉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离开天界的事,只有一种可能——她身边有内鬼,是雀珠,还是芝兰或者红绫?从一开始屈居嫔位,到怀孕生产无人问津,再到革去族长之位,然后是现在的禁足…究竟还有多少磨难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