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的到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也打开了袁野和袁莉的欲望之门。每个人都有欲望，但欲望如果不加任何制约，那就会变成灾难，而少年的袁野和袁莉懵懂无知，并不知道要为自己的欲望设置一个闸门，以限制自己无限膨胀的欲望。

最后袁野终于在第三天的夜晚看完了二十本《射雕英雄传》，险而又险地完成任务。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袁莉却是闲庭信步，轻易搞定。

原因竟然是小妹的阅读速度奇快无比，远超常人，有如神助一般。

书上夸赞某个历史名人看书速度奇快无比，通常用“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形容之。

袁野认为这些词汇仍不足以描述妹妹的阅读之神速，用他的话来吹捧，那哪里是什么一目十行，简直是一目一页的超速度。这种奇诡如飞的速度堪比博尔特的百米跑了，他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徒呼奈何。

说起来，两人一起看《射雕》，他还捷足先登，比妹妹先过了三本，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人家便蹭蹭蹭地脚跳闪电追到第十六本，远远地将他拋诸后面，袁野不禁哀叹，也许这就是所谓天授吧！

自此以后，二哥三不五时地将那种薄薄的黄皮书带回家，二小也常跟着蹭书看，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袁朝所在的二技校毕竟在市里江@西区，距离301厂很远，即便骑自行车也要骑近一个小时，交通殊为不便。

二哥作为技校生，虽然没有什么学业上的压力，可也做不到天天回家，太远，没交通工具啊！袁克成的自行车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断不会给二儿子日日骑出骑进，所以他一周最多能回来两三次就到顶了。

每次袁朝回家，带回来的书全是武侠小说，因为他同样也对武侠小说上瘾，这样作为一个蹭书者，袁野就没得选择，除了武侠小说，便只能看武侠小说了。

而且袁朝每次回来，带的小说并不总是全套，有时是某本书的第二、三册，有时是某本书的第十、十一册，即便这样残缺不全的书籍，袁野也照样饥不择食，狂啃不误，消化不良的后果于他来说，压根就没想过。

渐渐的，二哥借书还书不免受到两个拖油瓶的影响，远不及自己一个人来的爽利。习惯吃独食的二哥开始有些不清愿与弟弟妹妹分享自己的图书了。

“袁野、袁莉，我给你们两个说，你们两个以后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再这样，天天这般看下去，你们的学习怎么办？以后这些书你们不要看了。到时候学习成绩下降，带个零蛋回来，老妈会骂我的，你们干脆就收收心，安心学业吧。”

他说的倒也官冕堂皇，叫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袁莉却不干了，正看的带劲呢，晴空一声霹雳，什么都不能看了，谁愿意啊？

这个时候，袁莉性格中伶牙俐齿的一面开始崭露头角，说话毫不客气，

“你是我的二哥，袁朝，你妹妹我看你几本书，怎么啦？怎么就那么困难呢，不就是几本破书么，翻出这样那样的理由，推三阻四的，像是要杀了你似的，至于么？”

袁朝也不是省油的灯，嘴巴不让呛，回道：“怎么啦，说你两句怎么了，我是你哥，说不得你们了，你们这是要翻天了！你们说怎么啦，这是我借的书，我不能自由处置了？

每次我说要还书，还要看你们的脸色，你们没看完，还不叫我还书，你们俩天天总霸着我的书，我还书都没法儿还，你们知道么，我也是有还书时间的，同学都说我了，拖拖拉拉的，老拖后腿，以后再不借我看书了。你们说怎么办？我借的书，我难道没有权力决定借谁不借谁么？”

袁莉宛若像只好斗的公鸡一般，露出尖刻的牙齿，说道：“你还是我哥么？我们占过你什么光啊，你看看大哥大姐，他们是如何待我们的，你再看看你你，不就看你几本破书么，至于么，唧唧歪歪的，一点都不爽利。

我是你的亲妹妹，不是两氏旁人，我看你的书怎么啦，割了你的肉啦，还是偷了你的油啦，就这么排斥我们俩儿，你现在这还没有成家呢，就这个鬼样儿，这要是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那还有我们的活路么，怕是我连你二哥家的门，都登不了啊！”

“登不了就登不了，你这恶客，我还真不欢迎呢，看着你就来气，瞧瞧你这都说的什么话？有你这样说的妹妹么？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么？就冲你这副样子，我还就不给你看了，你能把我怎么地？”

两个人互不相让，你来一句，我还两句，火药味越来越浓，后来直接开干起来。

袁野想着劝说两句，彼此各让一步，却因为嘴巴不利索，拙于言辞，根本递不上话，眼看着两个人吵得火气越来越大，最后袁朝被妹妹的牙尖嘴利气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袁朝作为一个男人，一直都秉持着好男不与女斗的朴素理念，自认为自己是个男子，应该有君子风度，谦让一下，况且对方还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这个妹妹太不让人省心了，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尖酸性子，完全不像是个袁家人，那言语说出来委实太气人了，太让人窝火了，那话说出来，直接将人怼到南墙不回头，他再好的脾气也会爆炸的。

袁朝倒不至于动粗殴打妹妹，但盛怒之下不免失去了理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出去买了一把锁头，将他所有的东西书法啊，字帖啊，小说啊，一骨脑地塞进书桌下面的两个抽屉中，然后卡巴一下，锁了起来。

“我叫你们看，我叫你们永远都看不了！”他气哼哼地说道

见到二哥釜底抽薪，来了这么一出，袁野直接抓瞎了，我的书，我的没有看完的书啊！

袁野气的直想撞墙，这是怎么说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呢？你们俩斗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受的哪门子无妄之灾。

他真想抓过小妹，就是一顿痛揍，叫你多嘴，叫你嘴欠，现在倒好，嘴巴倒是图了一时的痛快，可结果呢，事与愿为，鸡飞蛋打，什么都甭看了，洗洗睡吧。

“哎呀，我的书啊！”袁野哀嚎一声，委顿座位上。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天天看闲书，已经不受控制，完全上瘾了。

…………

袁家人大多不好读书，却也并非文化荒漠，家中也是有几本杂书点缀门面的，一套四本的《红楼梦》，一套三本的《水浒传》，还有几本《封神演义》和章回小说什么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几本书的样子。

以袁野对妈妈李梅的猜测，这些闲书不大可能是家中购买的，首先作为家中财务大臣的李梅那一关就过不去，估计是当年大改造运动时，大哥大姐他们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淘过来的。这种事儿在混乱年代，许多家里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并不鲜见。

他家闲书少，他天性就喜欢读书，所以逼得没办法，便常去找朋友们借书，或者找院子里的其他小伙伴们借书。那个年代大家想看些书，都是用的这个方法——互相借书，互通有无。大家财力有限，无力多购图书。

隔壁孙工家订了一本期刊《儿童文学》，袁野就三不五时地跑去蹭书，看那么一两眼。

可那时候再喜欢读书，却从来没有痴迷过书本，为闲书信夜不能夜不能寐、废寝忘食过，看看也行，实在找不到地方借阅，也掉不了两斤肉。那个时候的袁野始终秉持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而今袁朝带来的武侠小说为他打开了一个妙趣横生的小说世界后，他不禁对所有课外读物产生了一股极其浓厚的兴趣，那股兴趣宛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而来。

读书的激情就此被武侠小说给点燃了起来。眼见身周没有什么多少图书能满足自己嗷嗷待哺的胃口，只得去厂图书馆一解饥饿之火。

走进301厂图书馆，但见里面的馆藏书籍倒是不少，随便翻开一本，《电工的基本操作》，再拿起一本，《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焊工》，这都是些什么鬼？

厂图书馆里也是有一些小说游记杂志，但绝大多数还是以专业技术类图书居多，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后来他听院里人说，江市图书馆里的书籍非常非常多，浩如烟海。他就打定主意，想去市图书馆一游，可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江城市图书馆居然在jn区，汉江对岸那边，太过遥远了！

袁野去市图书馆借书，这是非常不现实的。

这条路又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