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端木洪德一行人走得极快,难得夏聂人为他们铺好了台阶,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就此别过了。临行前,南宫玥一个劲儿地规劝程萱同行,端木洪德也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但是程萱只是固执地摇摇头。
目送着他们绝尘而去,程萱摆弄着绿玉箫,那句话在心头转来转去,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春花娘看看秋寒水,他正无比细心地擦拭着长剑,看看夏聂人,只见他望着程萱的目光流露着温柔。
“妹子,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春花娘叹了口气,走了过来,坐在了程萱的对面。
“你——你不是……”程萱惊诧莫名地指着春花娘。
春花娘掩嘴轻笑,“姐姐若是那么容易被人制住,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妹子莫非没有听说过杏林的名头?”
“听人讲过。”程萱有些茫然地望望夏聂人和秋寒水,却发现这二人依然安之若素,似乎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她就越发不懂了。
“哦?那你为何不走?”
“我,我……”程萱一咬牙,“我要杀刘观,你们谁肯接这笔生意?”
“啊?”
三人都愣住了,继而夏聂人和秋寒水更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秋寒水慢慢踱到程萱跟前,柔声道:“此话当真?你出多少?程小姐,你要知道我们三人的身价都不低哦。”
“这……”程萱慌乱地侧过身,“你,你如何知道本姑娘姓程?”
“哈哈,秋某当然知道了。”秋寒水沉下脸来,“程小姐不是诓我们吧?这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谁,谁诓你啦?”
“呵呵,想杀刘观?嗯,你姐姐倒还出得起价钱,至于程二小姐嘛,估计不行吧?”
程萱正要反驳,却发现这杀胚完全是一副戏弄人的神态。
“好了好了,我不难为小妹妹了。怎么说我都不能砸了杏林的招牌,老实告诉你,这位姐姐就是来杀刘观的!唉,这小子不知道得罪谁了,搞得那么多人要杀他……”
程萱腾地站立了起来,小脸惊得煞白,娇躯禁不住战栗着,旋即又蹲在春花娘的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姐姐,不要,不要……”就这么程萱又晕了过去。
“呀——”春花娘狠狠瞪了秋寒水一眼,扶起程萱让她靠着自己,伸手为她搭了搭脉,良久才蹙眉道,“这姑娘身子很虚啊。小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秋寒水却转首对夏聂人笑笑:“二哥,你就死心吧,这丫头根本就对刘观情根深种哪。”
“嘿嘿,”夏聂人尴尬地挠挠头,“是爷痴心妄想了,人家官家小姐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人?嘿嘿,爷命苦啊——呸,刘观那个臭小子恁地好命!”
“他好命?你不是说笑吧?”
“也是。”
“喂,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姐?”春花娘佯怒道。
秋寒水连忙陪笑道:“小弟怎敢?姐,你还是把她弄醒吧,我把前因后果分说一遍,也好让她放心。”
“呵,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心了?”
“这个,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嘛。”
“切,”春花娘不免对他嗤之以鼻,“杀手还讲恻隐之心?传出去笑掉人的大牙!你就别逗啦,姐姐怎么没见你恻隐过一回?说真的,小猴子,小秋,你们回来好不好?姐姐真的舍不得你们……令主那里我去求情,其实他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我们还不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可是视你们如同己出,抬抬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只要你们能够回去,顶多这笔生意我们不做了,照规矩赔钱给他们……”
秋寒水默然。
“姐,说句大实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觉得三儿说得挺对,要说这世上啊,还真要数妓女和杀手最贱!可人家婊儿还讲个从良哪,我们……”
“呸!你们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儿了?”不知哪句话触到了春花娘的逆鳞,她怒气冲冲地拦住了夏聂人的话头,“怎么着?想学人家金盆洗手?转个身就是好人啦?做你个春秋大梦!小秋,你忘性没有那么大吧,杜万里还是你杀死的呢?我们谁不是双手沾满血腥?洗得干净么?今儿你们要做善人,放走了那些杂碎,赶明儿多少人要把你们生吞活剥……”
“姐,你不用说了,我们两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谁要来取我们哥俩性命只管来,只要他有这个本事!”秋寒水斩钉截铁地道。
“好好好,姐姐算是白疼你们了!可是小秋你知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啊!姐姐跟你们讲情分,小四他会吗?你们那点斤两放在小四面前算个屁!姐姐是个认死理的人儿,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杏林的,春花娘是下贱,但还知道有恩报恩!我,我管不了你们了,我,我这就上华山杀了刘观!反正你们这两个白眼狼翅膀都硬了,咱们各按天命!”
“姐你疯了?刘观那小子的死活关我们甚事?青山不在了,可青风还在啊!要不在杭甬道上我们早杀了刘观了!”夏聂人不由得急了。
“你们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姐姐就跟我走!男子汉大丈夫,一句话的事情!”春花娘死死地盯着夏聂人。
“这……”夏聂人转首看着秋寒水。
秋寒水呆立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姐……你,多保重吧!”
“滚!”春花娘扭转了脸,眼泪却下来了。
秋寒水紧绷着脸过来从春花娘怀里抱走了程萱,“走吧,二哥!”
夏聂人长叹一声,将三人的马儿都牵了过来,回头又看看春花娘,见她坐在倒塌的大棚边上显得特别的凄凉。“三儿,……”
“二哥,你自个儿拿主意,我不会勉强你。”
“唉——”夏聂人无奈地摇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掷出去抛在了小屋的窗台上,“姐,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
过了好久,春花娘抬头望望官道,这三人已经走得了无影踪,她一掌击在左手的肩胛骨上,“喀”地一声轻响,春花娘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