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奈何天(4)
作者:谢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04

“老二,你还真是没有半分长进,可让姐姐失望得紧哪!”

任谁都能听出这假作苍老的嗓音背后所隐藏着的那一丝得意和狡黠,但在兔起鹘落的转瞬之下变故已生,在场诸人各有所忌都没有搭话,一时间只闻得赵氏兄弟在倒塌的毡布大棚下那略显发闷的咒骂声。

端木洪德不觉皱了皱眉,心中大骂草包,他抬头和李傲天相顾之下亦是骇然,若是刚才这女子是冲着他们中的其中一个而来,恐怕谁都无法幸免遇难。

瞅着李傲天不哼不哈的,而南宫玥依然横卧在那个被制住的虬髯男子脚下一动不动,端木洪德暗忖自己并无把握须发无伤地将她抢过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百般无奈之下只好上前一抱拳,“山东端木洪德有礼了,南宫小姐是在下的同伴,还望这位……这位前辈高抬贵手,在下不胜感激。”

那女子“嗤”地一声轻笑,立马让端木洪德的一张黑脸膛大放红光。这短短一句话本就让他说的十分别扭,反正这前辈也叫出了口,端木洪德只当作没有听到,腆着脸又拱了拱手,目光却不经意地又望向了这女子执着峨眉刺的手儿,肤色白皙,纤长有力,指甲上还染着殷红的蔻丹,这分明是一位妙龄女子。而看到那霜染也似的满头银丝,那刀刻般的抬头纹,那略显浑浊的双眸,那下垂的眼袋,那松弛的脸颊,那白里透红的面色,这些却又应该是属于保养得当的半百贵妇人,端木洪德不由暗赞一声,好高明的易容术!他突然会意到这女子应该颇为自傲,自然而然嘴角牵动了一下。

不想,那女子娇声嗔道:“人都说山东端木是个伟丈夫,不料竟是个无礼之人!”话音未落,她一抖手,一道金光闪闪的物事从左袖飞出。

那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顿时在端木洪德的心中荡起几许涟漪,他暗叹一声,小心翼翼地接来一观,却是一片金叶子,只见正面塑着的是一个具体而微的宫装女子,正待挥袖起舞,而反面是颇为秀气的三个字“春花娘”……

“你,你就是春花娘?杏林门下的春花娘?”

“是啦,正是奴家。奴家不晓事,多有得罪,公子大人有打量,还请勿往心里去。”春花娘转首盯着秋寒水,口中虽然在向端木洪德赔礼,但这神情却丝毫没有理应的诚意,至于南宫玥,竟然不说放,也没说不放。

听她如此讲来,端木洪德哪会不明白,山东端木家的声望压根就没放在这个凶人的眼中。虽则还是能够很明显地看到一层怒气在他脸上闪过,但端木洪德生性坚忍,他对这个杏林第一号杀手甚是忌惮,何况投鼠还得忌器,终于决定先袖手旁观,心下却开始盘算万一南宫玥有个三长两短,该当如何收拾残局。

“小冤家,幸亏今日在此截到你,要不是如此,姐姐岂不是要上西北苦寒之地走一遭,你真个忍心?”

“磕,磕,磕……”

秋寒水一扭头,果然,那个老者的眼中满是嫉恨和愤怒,不过让秋寒水觉得好笑的是这人倒真会做作,他慢慢地弯腰在鞋底磕去烟杆中的火星,胡乱往腰间一插,然后学着老农那般笼着手蹲在了地下,似乎事不管己的模样。

“哈哈哈,好兄弟,是哥哥大意了,连累你了。”场中最为轻松的却要算夏聂人了,他毫不在乎地换了一个站姿,扭头去看春花娘。春花娘吓得连忙将手中的兵刃挪开了几分,却已是迟了,峨眉刺在夏聂人的颌下划了一道口子,一下子鲜血就涌了出来,顺着他的乱杂杂的胡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尽数都滴在了程萱的俏脸上。

春花娘气得赏了他一个栗啄,“手下败将还那么嚣张!”

夏聂人嘿嘿一笑,“春姐,小猴子决不让你为难。既然我落在了你的手上,你就把我的脑袋带给令主,放一条生路给小秋,如何?”

“不成!”

“做梦!”

夏聂人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年黄河泛滥,我把木盆让给你和小秋,我自己在树上吊了两天三夜,你欠我一条命;你贞节坏在黄小子手里,我为你出气,出手宰了他,我为你犯下戕害同门之罪,你欠我一条命;在长沙伏击的那一次,若不是我帮你挡了一剑,照那剑的剑势必会透心而过,你欠了我一命……”

“别再说啦!我就不放你们!我不许你们走!”夏聂人自称小猴子的时候,春花娘已经是娇躯一颤,红了眼圈,听到后来竟是扶着夏聂人歇斯底里地失了态。

夏聂人却没理会她,冷哼道:“夏某言尽于此,若你还顾念一点点旧日情分,你自己看着办!”

“就不!就不!就不!……”

秋寒水大半儿的精力放在了那个老者身上,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也是感慨万分,唏嘘不已,忽听得春花娘放声悲啼,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正想回头劝解春花娘和他们一起逃亡,不想正看到她手上的峨眉刺在夏聂人脖颈边划来划去的,不由得吓得魂飞天外。

“春姐,小心你手上……”

冷不防那个老者闪身而过,一指戳在了夏聂人的肋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春花娘丢掉了峨眉刺掩面大哭。

“小秋……要不是令主,我们三个早就命归黄泉了,再过五年我们一起走不成吗?”

秋寒水摇摇头。

“你……做人要讲良心,这是我们欠他的!”

“春姐,报恩不是这样报的!”秋寒水苦涩地道。

“小秋,为了刘家一个外人,他和你有什么相干,你何苦来为难姐姐!”

“春姐,你不明白,我们不想再做工具了。你,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吧。”

春花娘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轻声道:“不成的,小秋。”

突地,夏聂人闷哼出声。秋寒水惊讶地望去,才发现他紧咬牙关,面上沁出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脸上的肌肉一下一下地抽搐着。

秋寒水气得上前一脚把那老者踢了一个筋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二哥用截脉手!”

那边春花娘忙不迭地去解了夏聂人的穴道,却没有料到一直在夏聂人怀里昏迷不醒的程萱一指点在了她的肩井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