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快步走到桌前，随手取出银针，对桌上的饭菜和各人面前的茶水一一试去，出乎意料的是那针儿依然银灿灿的，丝毫没有异样。唐真却是对自己的推断有十足的信心，又对每样饭菜进行仔细辨认，不时地夹起少许放入口中凝神品尝，很快他将一碗鲜蘑炖豆腐端在一边。边上几人都是神色紧张地望着他。

燕芸娘已经被王子鸣搀了回来，扶到榻上和宝儿躺在一处。

“宝儿，你们到了玉泉院之后，吃过些什么？”

“没有啊，少爷。我们只是在做饭的时候试了试咸淡。哦，对了，我们吃过几个蘑菇，那蘑菇味道很鲜美，很好吃。少爷，是蘑菇有问题吗？”

唐真直起腰来，沉声答道：“宝姑娘说的没错，这蘑菇是有剧毒的，而且是一种慢性毒药。”他边说边从怀内掏出一只长颈玉瓶，倒出两颗赤红丸药，分递给刘观和王子鸣。“先服下九转清心丸护住心脉吧，但愿对遏制毒素多少有点用处。”

言下之意唐真对这种毒药竟然是束手无策，几人不禁眉锁重山，相觑无言。

刘观沉吟半晌，低声道：“钱兄，劳驾去道士那边看看，还有厨房，看看还有没有这种毒蘑菇。”

“公子不用如此客气，尽管吩咐。”钱嘉明答应一声出门而去。

“这种蘑菇我们叫做毒伞，越是幼小毒性越是厉害。公子请看，这碗中的蘑菇都是连伞包都没有撑开。”

刘观顺着唐真的指点看去，这蘑菇呈白色，外形倒是十分娇嫩喜人，粉嘟嘟的伞帽就像小儿的瓜皮帽，伞柄细长，在尾部膨大成球状，伞柄的上部靠近伞帽处还生有一圈宛若女子裙摆的环状物事。

“这蘑菇食用后的一天内，仅仅让人有些许恶心，呕吐，腹痛的症状，只有吃的过多，才会腹泻不止。而且在此后的一两天内，这些症状还会明显减轻，因此一般人都会麻痹大意，不会放在心上。可实际上，就在这段时间之内，毒素会逐步损害五脏六腑，甚至是大脑。而后的半天里，病情会急遽恶化，服食者会出现难以呼吸，神志不清，浑身抽搐，最后昏迷而死，这中间的最多不会超过一柱香的时间，体质孱弱之人更是会突发而死，没有半点征兆……”

王子鸣截住了他的话头，急道：“唐兄，你既然知道得那么清楚，那肯定也知道祛毒之法吧？你快救救她们啊？”

唐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子鸣你镇定点。如果现在能救我怎会不伸手？只是这种毒性唐门都不甚了了，至今未曾配出解药。这解毒需要两人运功同时施为，如今吉凶难测，公子又身负内伤，你敢这么做么？”

王子鸣闻言脸色更是变得煞白，急得在原地连连转圈，喃喃自语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刘观也是急得不得了，想着现在上山终究是不妥，要是上山路上再遭遇一次伏击，恐怕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突然想起程萱曾经给过自己两瓶凤髓露，勉强定了定神取过包袱，可双手抖得实在厉害，解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开包袱结，只好抛给唐真，“唐兄，包袱里边黑玉匣中是生肌祛邪膏，白玉瓷瓶中的凤髓露，你快看看合不合用。”

“哦？流光仙子的凤髓露？”唐真急忙翻出白玉瓷瓶，拔开瓶塞凑到鼻下闻了闻，抬头时已经笑容满面了，“公子，这凤髓露要比我的九转清心丸对症些。”眼见刘观和王子鸣都是心神大乱，就顾不得避嫌，抢到近前，小心翼翼地给每人服上五滴。

刘观奇道：“就这么些够了么？多服一些，不打紧的。”

唐真呵呵笑道：“公子，赠药的姑娘没有给你讲么？这凤髓露内服的话至多只服能五滴，否则极伤喉部，将来嗓音会变得嘶哑难听……”

话还没有说完，宝儿已是急了，“你这人，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就宁死不服了。”

燕芸娘捂着喉头也是露出恨恨不已的表情。

而刘观却是想起当初程萱赠药的绮丽情境，不由得自失而笑。

唐真撇撇嘴，脸上依然是淡淡的，“这蘑菇之毒损害最大的是肝脏，凤髓露虽说未必完全对症，但它能增强肝脏的抗毒解毒功能，多少能够有些遏制作用。这样的话，哪怕拖到明日晚间也应该无妨。公子还请放宽心些。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她们若是仅仅吃了三五个毒蘑菇，症状显现的时间不可能有那么早啊。”

“小馋猫，你到底偷吃了几个？”对宝儿的秉性一清二楚的刘观却更加放心不下了，急忙追问道。

宝儿吐吐小舌头，赧然道：“人家又不知道这是毒蘑菇，吃得不多啦，好像才六七个，七八个，人家也记不清啦……”

气得刘观直接赏了她一个栗啄。

燕芸娘皱眉道：“唐大哥，我才吃了一个蘑菇啊，为何和宝姐姐症状差不多？”

唐真低头思索了一阵，问道：“芸妹，你是否葵水刚至？”

燕芸娘羞涩得点点头，再也不敢做声了。

“咦，少爷，这人怎么口无遮拦什么羞人的话儿都敢说！”话虽是和刘观说的，可这丫头却是紧紧盯着唐真，似乎要看看这人的脸皮是否是铁打钢铸的，已经厚得不会脸红。

唐真却似压根就没有听到这句话，转身对刘观正容道：“公子，正所谓‘祸兮福所依’，若非宝姑娘贪嘴，若非芸妹正好身子不适，若非我正好识得这种剧毒，这些蘑菇被我们七人分食，恐怕今晚我们仅仅是稍感不妥。等明日我们上了山，几日之后突然毒发暴毙在华山之上，公子以为会如何？而且这种蘑菇据我所知只有南方有，华山恐怕极难生养。”

谢砚秋听了也是神色一凛，转首向刘观望去，却见他一脸的落寞，摆摆手，文不对题地答道：“我们都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天幸遇到了唐兄，今后要多多仰仗唐兄了。”

谢砚秋心中一动，挥手拂灭了灯烛。

在这刹那，刘观也警醒了过来，若是他没有让钱嘉明去探问，那他们在上华山之前是应该安全的，可如今却已是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