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好?”萧未把咖啡杯重重的的放下,表情十分严肃,“你需要我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么?”
他把手肘支在沙发的扶手上面,调整了一下坐姿,顿了顿,开口说道:“快掉到嘴角的黑眼圈,松弛的皮肤和密集的细纹,还有空洞的眼神,和毫无生气的灵魂——”
“你这是照妖镜吧?”许如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我的灵魂是不是了无生气都能看到。”
“只要是了解你的正常人,我想没有看不出来你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的,”萧未用舌尖抵了抵上颚,“你没必要这样做。”
“我正常工作,正常吃饭,正常睡觉,可是我睡不着,吃不下,那么空出来的时间,我只能工作。”许如星面不改色,十分自然的强词夺理。
她曾经明艳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布偶,空洞的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你工作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吃不下睡不着,”萧未的眉头皱得更紧,“是因为你太紧张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且太在乎你将会得到的一切,才会让你吃不下睡不着。”
“难道我不该紧张么?”许如星摊了摊手,看了看四周,“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是多少人穷其一生都难以得到的,但我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得到了,所以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坐吃山空,守着我现在拥有的停滞不前?这才是对自己好?”
“我今天不是过来找你吵架的,你可以试着冷静一点,我们好好的谈一谈。”萧未看到许如星这个样子,他也没心情再质问她什么,当然了,他本来也没准备质问她什么。
“抱歉萧大哥,”许如星皱了皱眉,脸上写满了歉意,“我昨晚确实没有休息好,所以有点过分激动了。”
“所以你现在还是这样么?”萧未长久的凝视着许如星的眼,过了一会,开口问道。
“哪样?”许如星问。
“失眠。”萧未说。
“嗯,”许如星抿了抿嘴唇,“偶尔吧。”
“只是偶尔?”
许如星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大部分时候吧,是这样的。”
“就没想过找医生看一下?”自从许如星和顾夜流分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就是睡不着觉,长久的被失眠所困扰。
“又不是没看过,”许如星平静的说着,把头偏向窗外,“见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没用,睡不着的时候还是睡不着。”
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昏暗又阴沉,压抑的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玻璃上细密的雨水,随着砸开的水花,一排排的下落。
许如星的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她淡淡的笑了笑,说:“所以我除了工作,还能做什么呢?”
“我想你应该尝试着去……”萧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萧大哥,我不是没有尝试过,”许如星一动不动,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尝试过各种方法,喝酒,吃药,既喝酒又吃药,我以为躺在床上不动,不想,不思考,我就能睡着,我以为把自己灌醉就能睡着,我还以为我运动到精疲力竭我就能睡着,可这些方法我都试过了,我还是睡不着。”
萧未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但是他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几乎每一个晚上,我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关上灯,我都要经历在黑暗里面,呆呆的望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发呆的绝望,我的大脑告诉我,嘿,许如星,十二点了,你该睡了,可是我的精神却不允许我休息,即使我的眼皮发沉,酸涩到不停的流泪,可我就是睡不着。”
许如星收回视线,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淡漠,像是一杯没有温度的苏打水,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说的这种情况,在来到英国之后,时常都会出现。
这种生理不能战胜心理的困顿,让她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清醒,消耗和透支着她的体力,新一季的开采方案和施工进展、美股大盘、还有黄金价格,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从她的脑海中消失过,即使是经过了整整一天的繁忙工作,到了凌晨三四点,在她躺下的前一秒钟,这些跳动的数字和曲线,完全鲜活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让她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比如,她和顾夜流的事情。
其实她并不抗拒回忆,她抗拒的只是自己抗拒回忆的样子,只是自己因为抗拒而把自己处于更加难堪的境地的绝望,只是为了抗拒而抗拒的违心。
这种抗拒让她开始被失眠无穷无尽的折磨,却也帮她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为了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凌晨两点,顾焰陪着我在院子里跑了十几圈,我还一次性灌下过一整瓶红酒,然后去和门口顾焰带来的人打架,”往事不堪回首,许如星用手扶着额头,把过去的事情回忆给萧未听,“我迎着他们的拳头跑上去,想让他们把我打晕,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让我好好的睡一觉。”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语调不疾不徐,嗓音有些微微沙哑,“我甚至想过推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去就此一了百了……”
“够了。”萧未闭了闭眼,沉声打断了她,“我并不想知道这些,这和我今天的来意无关。”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看重我的工作么,我现在就在告诉你理由,”许如星看着萧未隐隐泛着怒气的脸,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不是我看重,是因为我除了工作,我想不到任何可以让我寄托的事情了,而且只有工作,让我的事业到达顶峰,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可你已经站在顶峰了,你的学历,你的地位,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