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闹了半天,已经很晚了,秦桔儿睡意渐浓,心中甚安,也没那么痛了,朦胧睡去……
今夜,乌云蔽月。原来今日的晴空万里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风忽的掠过竹林,在竹叶中回转肆虐,竹叶沙沙作响,静谧的夜因为这声音变得十分恐怖。畅风阁窗户紧闭,从半掩的门中涌过的风在屋子里回旋,呜呜作响……
秦桔儿忽然睁开眼,屋子黑漆漆的,本来点的烛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瞬间覆灭,大风呼呼,周围空荡荡的,所有的摆饰都无法阻拦风的脚步……
平日里,常希望一股清风可以吹进畅风阁除除暑热,可是,今夜这风,绝非清风,而是暴雨的前奏——呼啸狂风。
秦桔儿本来想下床去关门,可是身上有伤,她又不想动,风越来越大,吹得她心里发慌……
一会儿过去,风略略收敛。这时,一道狭长的闪电猛然划破夜空
“啊!”
透过窗纱,闪电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仿佛是劈在秦桔儿脸上,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看见接踵而至的闪电,似乎一道道刀子在划破她的心,揭开埋藏心底多年不能释怀的童年阴影。她极怕,这种电闪雷鸣的夜晚,因为每次,电闪过,雷响起,雨落下,她都会清晰记起十三年前的那个雷雨夜……
“轰”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开,秦桔儿双手抱头,滚到床角,浑身缩成一小团,仿佛那声雷轰在她脑子里一般,一声凄厉尖叫“啊……”还是不能驱散将她团团包围的恐惧。眼泪早已夺眶而出,爬满脸颊。
她蜷成一团,瑟瑟发抖,可怕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不要!不……”她扯着头发,却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失落,彷徨,恐惧满满占据她整个大脑,怎样也无法摆脱的回忆如同一只掐住咽喉的手,几乎阻隔了所有的空气。
惊雷过后,瓢泼似的大雨如期而至,敲打着屋檐,窗纱。而秦桔儿却觉得那雨正一瓢一瓢地泼在她的脸上,头上。好冷,好痛……
那感觉如此真实,她感觉到了,那如冰一般的触感,寒凉刺骨……
“啊!救命……”秦桔儿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她只想将头再埋进去一点,再埋进去一点……心早已揪成一团,疼得如针扎一般,但这夜的诡秘,风的狂躁,雨的淋漓,无不激烈地冲撞着她脆弱的心。
她一直怕这个,过去,她或与家人住,或与舍友住,要不下雨的夜晚她就开着灯睡。虽然害怕,难受,但也不至于达到现在这种地步,没灯,没人,还是一颗功能不全的心脏,一个病怏怏本不该活到今天的身体。十三年了,她仿佛又回到那个不忘的夜晚。也许,再多一刻这样的煎熬,她就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正当她淹没在无边的恐惧,陷入无尽绝望之时,忽然,她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竹香环绕,渐渐平复了她狂躁的心绪。
无名氏本来已经睡下,秦桔儿那几声凄厉破云的尖叫着实吓他一跳,他还以为是幻觉,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当他走进畅风阁,看到那一幕,他的心猛然一震,好像是被狠狠揪了几下,莫名的痛……屋内一片漆黑,被风吹灭的蜡烛仿佛在流泪。她缩在床角,瑟瑟发抖,恰似秋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手抚过她的脸,发现是湿凉一片,却还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出,汹涌之势如决堤洪水。他将她的脸按在胸膛上,双手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到他的身体里一般。
一团温暖在脸上漫开,她好像听到了,他和她一样狂乱不安的心跳。身上的冰仿佛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融化,那些可怕的画面渐渐从脑海里淡去,疾闪惊雷已过,剩下的是淅淅沥沥的雨,雨的浊气,竹的清气交织在一起。
秦桔儿逐渐平静下来,但那怀抱的力度却始终那么紧。她的身体几乎都和他粘在一起,隔着轻薄纱衣,他的炽热是那么清晰,这一刻,她发觉她再也离不开这团温暖。
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如此美妙,那她为何还要独自承受雷雨之夜的无边恐惧与寂寞。贴着他的胸膛,她听不见风雨呼啸,雷电惊鸣,只听见他与她相印的心跳;贪着他的怀抱,她看不见夜的漆黑,只觉得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酝酿着万丈光芒……
听着怀中之人渐渐平复的呼吸,他揪紧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胸前湿凉一片但仍抵不住心中炽热的火焰,他微微一动,才发现他抱她抱得那么紧,手臂僵硬酸痛。其实他不要紧,想到她身上到处是伤,抱得紧必会弄疼她,故手慢慢地放松下来。也她的接触几乎都要分开,她感觉到,那团炽热正一点点,一点点,离她远去……
“不!不要走!”她几乎是扑上去,撞上他的身体,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顾不得扯得身上伤口痛,她用尽她仅有的力气,不让他走,不要再让她独尝雨夜滋味。
腰上一紧,他的心猛然一颤,解开她的手,复将她拥在怀里,声音很轻,却柔和中带着坚定,仿佛一生不渝的誓言,“别怕!你不让我走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缥缈甚至美妙的声音拂过耳畔,恍然若梦,却又清晰真切,心底某个地方滋长的奇妙东西,似乎已经遍布她整颗心,却还在一丝一缕的生长,好似结网……
怀中女子悄然入睡,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虫子趴在他身上,总不能让她这样扭着睡一晚吧。不知道她明天腰痛会怎样鬼叫呢!
出于各种考虑,他换了个姿势。他小心翼翼搂着她像是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躺下,被子一掀,将二人盖住……当然,这个“各种考虑”也包括,他自己睡一个好觉。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他们脸上,他微微睁眼,不敢相信,他生平第一次睡懒觉睡到被太阳晒醒。过去的日日夜夜,他哪一天不是大清早起来,等着太阳出来的。昨夜,不像是他安了她的神,倒像是她迷了他的魂。
怀中的她还是很安静的睡着,一晚上都没怎么大动,乖乖地塞在他的怀里。阳光下,她脸上的泪痕愈发清晰,左一道右一道,横七竖八的如河道纵横。他依稀记得昨夜,她拽着他的衣襟鼻涕眼泪一顿乱抹,本来以为只有他可怜的青萝纱被糟蹋了,不想,她还把自己弄成了个花脸猫。闭着的双眼肿得像两个核桃,眼底还红紫了一圈,天知道这丫头昨晚流了多少眼泪,二两?一斤?他一时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这下不太妙,她似乎醒了……
秦桔儿微微睁眼,只觉得眼皮酸痛的很,仿佛黏住了睁不开,迷蒙之间,怎么觉得无名氏的脸近在眼前啊!秦桔儿闭上眼,暗自哀叹,想不到我也只是众多花痴中的普通一员,我对他的痴迷竟已到了这种程度。昨晚做梦梦到他,我都醒了,梦却还没醒。再次睁眼,他还在,还是没醒。难道我已经产生幻觉了?不不不!我一向高冷示人,何以沦落至此!
秦桔儿本能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无名氏白皙润滑的脸蛋,本想戳破这美丽却荒唐的梦境,不想,手指竟可以弹回来,等下……这不是梦?这个……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