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见得了好东西反倒安慰起婆婆来,又知晚饭还得她下厨,不免又心烦起来。
唐忠见王氏一味撒娇撒痴,骄里娇气,着实有些不耐烦:大嫂过门听说也是这般,并无人教导,可知人与人还是不能比较。因此对王氏有了两分不喜,不过到底是新婚夫妻,二人自是如胶似漆,恩爱无常,此话掠过不提。
到了傍晚,王氏才不清不远的下厨房来,管黎正指挥着媳妇上灶,回头一见,王氏一身金线织的缃裙,上身穿着灰色短毛袄儿,两只葱玉指带着两对金灿灿的八宝戒指,走在门槛丫鬟用手掀起裙子,正露出一对三寸金莲,脚上一双大红流云高底鞋。
王氏一进门把众人看呆了了去,厨房油水撒了满地,王氏这高底鞋儿进来若没人扶着只怕站不稳的。
“哎呀,我的弟妹你怎的过来了?”管黎叫了一声,伸手要去扶王氏,王氏矜娇地伸手过来,管黎却没接住迅速地缩了回去,笑着对众人道:“看我,一手的油怎好去扶你二娘?没的弄脏了她的手。”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一体面的媳妇对王氏道:“好二娘您这鞋样子倒甚是好看呢!”
王氏被众人笑的一肚子火,见这等说,下巴高台,鼻孔朝天,“这高底鞋儿是京城里最时新的,咱们这里只有少数人家才有呢!你们没见过也是有的。”
伺候管黎的丫鬟仔细看了两眼,“我记得娘也有两双这样高底鞋儿,只是嫌弃走路动静大,与了咱们二娘和三娘。”
王氏脸儿有些挂不住了,赌气要走,管黎便叫住她:“这是祖上的规矩,你若是走了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没奈何只得忍了气扶着丫鬟进厨房来。
因地滑站不住,双手扶着丫鬟的手又没法动铲子炒菜,管黎看着又是一阵好笑,命丫鬟:“扶着你娘的腰,把菜倒下去翻两下就是,再有那个鱼下锅就成了。剩下的交与我便是。”
菜下滚油的锅发出炸声,吓得王氏脸都白了,连连尖叫。
管黎害怕两个丫鬟抱不着,让王氏丢了丑,也叫自己的丫鬟过去帮忙扶着。
因府上娶亲,庄子上送来两尾鲜鱼,这鱼才杀的没死透,媳妇连盘带鱼端给王氏,没曾想那鱼突然跳将起来,王氏娇滴滴的哪里见过这血淋漓的东西,双手一放,那鱼砸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扭动,身上的血水全溅到王氏那双高底鞋儿和裙面上。
“哎呀!”
管黎正在厨房外头指挥婆子杀鸡,听见闹腾起来赶忙进去命人将鱼捉起来。
王氏双眼飞红,泪水蓄在目中,待滚不滚。
“把鱼洗干净,与你二娘。”管黎可不是那等怜香惜玉的汉子,管不着你哭不哭。
王氏赌气再不肯,那媳妇得了令强行将鱼与王氏。
油锅里浓烟滚滚,眼看要着了,管黎冷着脸说道:“二弟妹,府上规矩,除了妾侍,正头都需上灶,你若是不愿意那可算不得是妻了。”
王氏闻言闭着眼睛,将鱼高高的往锅里一抛。
“噼啪!”
冷鱼下锅,将滚烫的油炸了起来,飞的周围的媳妇满身都是。
王氏有人挡在跟前没烫着,心里却委屈的不行,推开管黎的丫鬟,牵着自己的丫鬟一溜烟儿地跑了。
回到屋里,王氏越想越伤心,想着自己在家中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家中父母长辈事事依顺,嫂子们也和善大度。在这家里,连丫鬟媳妇都可以嘲笑她,做当家娘子反倒不如在家做女儿自在,这般还嫁人作甚?
“收拾东西,咱家去。”
跟前的丫鬟听了这句,赶忙在王氏跟前跪下,“姑娘万不能说这样的话,您再耐烦些时日,咱们太太不是说了开春便去平州上任,那时候家里一切都是您做主。”
“咱们太太?”王氏越想越觉得心寒,成亲前说婆婆是再和善不过的人。今儿长房婆媳两个挤兑自己,她连一句话儿都不与自己说,摆明了看着人家欺她,这等无用的婆婆说的话能信?
丫鬟苦劝了半日,王氏想着这会子走岂不是叫上房那个笑话,便唤丫鬟打水进来。
因见是个品貌端庄,举止不俗的丫鬟,便问着她:“你多大了?是伺候爷的还是才调来伺候我的?”
那丫鬟答道:“才进府中没多少时日,伺候爷和娘的。”
王氏见这丫鬟口齿伶俐,便心里有了几分不喜,只是才刚进门也不好说甚,吩咐她出去,没吩咐不许进主子屋,自用陪嫁丫鬟伺候。
梳洗打扮好估摸着上房摆饭便过去二太太处,婆媳两个说说笑笑往上房里去。
二太太见媳妇带了许多陪嫁,生的又是一表人才,家世也算显赫,心里很是得意。虽说王氏说话多有不顺却也谅解她,不但不摆婆婆架子,反倒放下身段哄劝着。
王氏见婆婆懦弱,心里甚至欢喜,想着迟早与大房分家,将来家里一切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想着这里反倒与二太太亲热起来。
进门时正巧遇上唐太太和张氏两个,王氏见唐太太跟前没有管黎服侍,心里很是得意,便奚落起唐太太来:“伯母怎的自己过来,大嫂也越发的懒了,早起才说与咱们带头,这会子反倒躲清闲去。”
张氏昨夜伴着管黎一夜没睡,落后用过早饭才在屋里睡了一阵,管黎反倒比她们起的早,便有几分不忿,反口道:“二娘倒是规矩,我们大娘方才不在厨房里照看么?难不成您老人家没下厨房。”
王氏见张氏说话犀利,怒从心起,才要骂她,却见老太太的丫鬟出来方住了口。
唐太太和二太太并肩走着,唐太太因叹气说:“我家这儿媳妇,早说她不听,白辛苦这些时日,反倒落人口实。”
张氏在后头接话儿道:“不独大娘,我们几个也没闲过,婆婆你是看见的。娘吩咐天冷让大家伙儿不用起大早,咱们几个却先起来忙活着收拾新房,来往迎客。为人累几天,反倒处处挑咱们的不是,端的好不识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