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山回到医院,住院部大楼。
现在是电梯高峰期,他直接走向楼梯那边。一层一层的,慢慢的爬着楼梯。
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他的呼吸声。
等陈郁山爬到第十楼,他的心彻底冷静下来。
他拎着保温桶,熟门熟路的找到靠近病房的第一个病床。
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他戴着老花镜在翻阅报纸,隔壁两床的病人拉上隔帘,似乎是睡了。
老人翻报纸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陈郁山坐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到床头的柜子,叫了老人一声:“爷爷。”
陈爷爷的老花镜松垮的挂在鼻梁,他拉下眼镜眯着眼打量陈郁山:“来这么晚?”
“不好意思,学校那边的事来晚了。”陈郁山解释着,就把保温桶打开了。
这个时间点,别人都在睡觉。陈爷爷会在乎其他人,陈郁山不会。
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爷爷吃饭的时间一拖再拖,现在不能再拖到人家睡醒了。
“臭小子,和谁不好意思呢。”陈爷爷不满的看着陈郁山把饭菜摆好,看饭菜的色泽,他抬眼询问:“又浪费钱在外面买了?”
陈郁山嗯的一声。
对此不发表看法,也不再多话。他不想听爷爷唠叨的最好办法就是沉默。
陈爷爷深知自家孙子的性子,懒得和他计较了。
陈爷爷拒绝陈郁山要喂他的行为,“我是病了,但是我手还没断。”
陈郁山抿着嘴放弃,放下筷子让他自己吃。
“今天去学校干什么?”
“下周三有校运会,需要布置。”
“下周三的校运会怎么现在就布置?”
“早布置早省事。”陈郁山言简意赅,仿佛多说一个字自己就会难受。
“报的什么项目啊?”
“八百米跑和男子接力。”陈郁山端坐在床侧,偶尔搭把手,帮陈爷爷挪动桌上的饭菜。
陈爷爷瞪他:“一个班长才报这么点?”
陈郁山慢悠悠地说:“如果我不是班长,我一个都不会报。”
惹得陈爷爷继续瞪他。
爷孙两小声的讲着话,陈爷爷嘱咐他要好好学习。陈爷爷以前是退伍兵,一直对自己读不好书这件事耿耿于怀,总是提醒陈郁山不要为了玩而荒废学习。
陈郁山坐到班长的位置让他高兴了好一阵,虽然性格还是那么臭,但是只要学习好了,以后就能有出息。
这就是老一辈的想法。
有时陈爷爷又会因为陈郁山不爱玩而担忧,陈郁山的生活不是在学校学习就是在兼职的路上。不让他操一点心,该花的钱都很少花。
自从他生了这个花钱如流水的病,陈郁山越发沉默。
陈爷爷叹着气望着自己的孙子,语重心长的劝他:“不要想太多,你也不要因为我放弃自己,多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
陈郁山眼神坚定又倔强地看着陈爷爷,直接打断他的话:“我会治好你的,你不用担心。”
陈爷爷沉默了一会,让他把东西收走。
“好不容易放个周末,你也不用一直陪着我,晚上出去玩会儿再过来。”
-
乌雁不耐烦的和家楼下的陈郁山对视着。
二十分钟前,陈郁山的电话让她无比后悔自己睡前怎么没静音。
两次。
陈郁山打搅她的睡眠两次。
早上的两个字“出来”。
傍晚他变本加厉,变成了“下来”。
乌雁睡眠特浅,只要被吵醒,就再也回不到睡梦中。她只在床上翻滚了几分钟,就气冲冲的下楼和陈郁山对峙。
半晌,她在陈郁山平静无波的眼神中率先投降。
“大哥,我叫你一声哥行不行?下次你约我的时候,能提前通知一声吗?”
不论是许今生她们还是宁霁,都没人敢打扰她睡觉。
她的起床气,总是在陈郁山身上败下阵来。
陈郁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自己高贵的头颅,十分珍惜自己嘴里吐出的话地:“哦。”
乌雁认输。
她抱着双臂,面带不爽地开口:“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
陈郁山双手抄在黑色运动裤的裤兜里,他低下头看着乌雁淡淡道出两个字:“约会。”
乌雁冷嗤:“您这反射弧真是够长的,我还以为我跟的鬼当男女朋友。诶,陈郁山,咱两交往都快一个星期了你才想起来要约会呐?”
陈郁山选择性无视她的冷嘲热讽,面色不改地说道:“早上也约了。”
乌雁觉得自己可能瞎了感官。
感情早上饿着肚子打着哈欠的看他为学校校运会做建设的行为在他眼里是约会?
乌雁压下自己的火气,笑眯眯地看着陈郁山说:“陈老板今晚又想去哪里约会呢?”
陈郁山的表情罕见的出现怔愣,他静了几秒,说:“你决定。”
还得女方决定约会地点!妈的分手啊!
又是一阵无声对峙。
乌雁选择妥协,直接带着陈郁山去了她最常去的地方——
七中的后街,一水的小吃。
周六的后街热闹非凡。乌雁好久没来后街,她拉着冷脸的陈郁山在一家臭豆腐摊停下。
陈郁山不着痕迹的后退。
自以为做得很隐秘,乌雁看到了。她抓住陈郁山的胳膊,拉他一起往前凑。
乌雁笑得像只狐狸,“陈郁山,这个很好吃的,你喜欢吃那种呀?臭豆腐还是香豆腐?”
陈郁山抽出自己的手,淡定回答:“我不吃。”
乌雁还想去揪他,陈郁山一把握住她乱动的手,两手相握的瞬间……两人犹如触电。
没来得及松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炸呼呼道:“乌雁?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动作统一的转头。
宁霁站在两个人的身后,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没什么比当场验证更让人心碎。
陈郁山冷着脸握紧乌雁的手。
乌雁的注意力全被宁霁身边的短发女生吸引。原来,这就是他不惜要和乌雁分手,也要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的原因。
宁霁快步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上手拆掉他们的手。
乌雁反应更快的把手背到身后。
陈郁山心甘情愿的躲在乌雁身后,宁霁觉得自己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得意。
宁霁不可置信地转向乌雁:“你和他?”
乌雁反问:“我和他怎么了?”
“这才分手多久你就移情别恋了?当初死缠着我和好的时候呢?”
乌雁感觉握着的手倏然被收得更紧。
乌雁冷笑:“宁霁,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一脸嘲讽地示意宁霁看他身后。
宁霁傻愣愣的回头望,又转回语无伦次地解释:“她不是。她就是普通朋友……哎呀,意思就是我和她没在一起过。”
乌雁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拉着陈郁山就要走,宁霁伸手拦住她。
乌雁也不恼,她只是用宁霁当初的话还击:“宁霁,我们都是十几岁的人了,离成年也就差那么个一两年,好聚好散不也挺好?”
宁霁自己说出口的话,自然记得。
他落寞的垂下手,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当初迫切想要和乌雁分手,甚至为了摆脱乌雁的纠缠而说出的话,像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乌雁这回,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郁山远远的望了宁霁一眼,又收回视线。他的手倏地被松开。
怅然若失的感觉很快被别的情绪盖住。
陈郁山周身的气温更低了:“我叫你出来约会,不是看你和前男友卿卿我我。”
乌雁笑言:“陈郁山,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使,听不懂人话啊?”
他们在十字路口停下。
身后是公园,围绕着河边的公园。
夜晚的河边公园空荡荡,因为太过漆黑,只适合小情侣们在这幽会。
乌雁原本的打算是打包份吃的来公园坐坐,让陈郁山坐着,她找个地方靠着,看风景也行,玩手机也行。
以前,她和许今生她们无地方可去时,就是在这里消磨时间,哪知道半路出了宁霁这条岔子。
因为路灯的缘故,陈郁山半张脸埋在阴影里,表情看不出好坏。
乌雁发现和陈郁山说话真的很累,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模式。更恐怖的是,乌雁居然在慢慢习惯和陈郁山的另类相处模式。
“乌雁,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乌雁懵了。
她疑惑:“然后呢?”
“如果你敢出轨的话,我可能会在你和宁霁之中扔硬币决定谁先死。”
“噗——”
乌雁看他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直接被逗笑了。
陈郁山沉默的看着她笑,等她止住笑意,他又开口:“是你先主动招惹的我,希望你有始有终。”
乌雁挑起眉尾,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问他:“如果我有始无终呢?”
陈郁山从路灯下走出,和乌雁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乌雁下意识抬头注视他,耳朵里只听到他无比认真的低沉嗓音:“如果你跑了,我就不会在找回你。”
乌雁的呼吸霎时停拍一秒。
半晌。
她煞风景地开口:“陈郁山,你看过霸道总裁文没?人家只会说,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抓回来,和我有始有终。”
陈郁山不回答,向她伸出手:“走吧。”
“去哪?”
“回家。”
乌雁犹豫几秒,抱着某种不得而知的原因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十指相扣。
她的心,忽然砰砰跳个不停。乌雁的手悄悄放到自己胸口,又抬眼偷瞄陈郁山。
乌雁暗自想,这个男朋友好像也没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