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山把车推到学校附近的修车店,打气。检查过轮胎后,他就继续骑着上路了。
他还得去打工。
打工地点就在七中不远的大排档。
夜晚的大排档人声鼎沸。摊位从头到尾,都坐满了人。
有一家叫老地方的大排档生意最好,十年老店,经常翻桌。人手不足,就找了兼职。陈郁山在这兼职快四年了。
生意好的时候兼职费用一天一百,生意不好就几十不等。
在清县一个月的最高工资只有一千多,所以这份兼职他一直没打算辞职。毕竟工资高,就是脏点,累点。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
陈郁山把车锁在店旁边的水管。
这条街人比较杂乱,忙起来的时候怕注意不到这边,车就没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余钱在买一辆自行车,哪怕是二手的。
“郁山来了?”老板娘烤着烧烤。老板在炒小菜,一边颠勺一边不忘和他打招呼。
陈郁山点头,轻车熟路的找到围裙围上。
“正好,抗箱啤酒到第五桌去。”
陈郁山打开冰柜,单手抓起一箱十二瓶的啤酒,抱在身上。
他合上冰柜,往第五桌走。他清冷的眼眸扫过这桌人一眼,转身就要走,被人叫住了。
“哟,这不是我那便宜侄子吗?”一道嚣张,稍微有些尖细的男声响起:“陈郁山,来喝两杯啊。”
陈郁山头也不回:“我在工作。”
“工作?有什么好工作的?老爷子不是给你留了那栋房子啊?等他一死,你就是个有钱人了!”
陈郁山脚步顿住,面色冷凝。
他偏头一一扫过身后的一大桌,眼神锋利地仿佛要刺穿在场的每一个人。
店里传来老板的呼叫。
陈郁山压下情绪,冰冷冷的吐出一句:“陈风,夜路不好走。晚上小心些。”
陈风脸上的嚣张笑意当即消失个干净,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冷嗤:“滚滚滚,别在这给我碍眼。”
又招呼大家喝酒。
陈风启开啤酒,咚地大力放在桌上。
“他不过就是陈家的一条狗,真搞不明白死老头怎么会想把房子留给他。”
宁霁皱眉,他还算了解陈家的情况,但毕竟都是一块玩的朋友,有些话真不好说。
黄寺庆看气氛不对,别人不敢开口,只能他来:“好了好了,别讲这些,今天不是来喝酒的?”
“对对对,喝酒喝酒!”另一红毛收到黄寺庆眼色,连忙转换话题:“风哥,你刚才给我那照片真……”
陈风瞪向他。
红毛一噎,傻笑蒙混过去。
黄寺庆却起了心思,他追问:“什么照片?陈风,你又在外面搞事了?”
“没有的事。”陈风不耐烦的回答。
“不是我说你,都让你别乱搞。每次都让咱们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烦我们都烦。”
陈风被黄寺庆一说,顿觉没面子。他狠狠的剜了红毛一眼,“他胡说的,你自己问大强,我这几天都跟他一起,哪里有时间搞事?”
大强心不在焉的玩手机,被点到名的他茫然的抬头:“怎么了?”
“别说了,都是兄弟,少说几句。”宁霁举起酒瓶,示意几人碰一下。
几个十几岁的男生,喝高了话题就容易转到女生身上。
还是陈风起的头。“宁霁,你怎么把乌雁甩了?我看你那新对象也不太好啊,头发没乌雁长,也没乌雁好看。眼光真是天差地别。”
宁霁长得阳光,学校好多女的都喜欢他。陈风搞不懂,女生的眼光多变就算了,男人怎么也这么多变。
这一前一后,差的也太大了。
黄寺庆不服,出头为宁霁说话:“头发长,见识短懂不?你看乌雁那性子,能和霁哥新媳妇比吗?”
“乌雁性子怎么了?女人嘛,泼辣一点没什么,漂亮就成。泼辣又带劲的可不好找。”红毛插嘴。
他们见过宁霁的新女朋友,学生头,看着挺文静一人。
和乌雁比起来,真的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们只能从肤浅的层面辩驳。
宁霁沉默着没说话。
红毛取笑他:“霁哥这是后悔了?要不在追回来?”
宁霁伸手去掏桌上的烟盒,闻言瞥了红毛一眼。
“哪有这么容易,她都认定我出轨了。”宁霁觉得真委屈。
其实他们都说错了,他压根就没什么新女友。只是男人容易受诱惑,而且他也没和那个学姐有什么实质性发展。
七中的后街烟火缭绕,烟火气十足。
他们九点钟放学,十点钟才是高峰期。
宁霁这桌来很久了,早先就逃课出来了。
桌底摆满不少空酒瓶,塑料椅子旁堆满装啤酒的纸箱。
乌雁带着岑双来找朋友喝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宁霁这桌。
他们在那猜拳,音量比别桌的都要大。
看到宁霁,自然就看到陈风。
她心底的那股火立即升腾。
乌雁把车钥匙塞给岑双,吩咐她:“你在这里等着,发现不对就自己开车走。”
岑双觉得现在就觉得不对。“你让我走,我走去哪?”
“上面有我租房的钥匙,你去那里待着。”
“?”岑双望着手里的钥匙,还是决定听乌雁的。
她这人向来没主见,基本都是听乌雁的。
乌雁避让来往车辆走到对面街道,她拖着店门外的空椅,一步步朝前走去。
椅子腿拖着水泥地,发出刺耳杂音。
陈风没有察觉到丝毫。
“哐当——”
“我操!”
他们整桌都被塑料椅打翻,几人连忙跳起退让。
“乌雁?”
宁霁看清是乌雁,对他们摆手,让他们别乱动。
“乌雁?怎……”
“你昨晚在哪里?”
“在嘉年华啊。”宁霁不解,瞅见她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你和谁?”
宁霁挠了挠头,“就他们啊。不过我很早就转场了。”
“还有谁留在那里?”
“陈风和大强。”宁霁不明所以。
下一秒,围观人群惊呼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
宁霁脑袋被乌雁手上的酒瓶,砸了。
陈郁山抱着从其他店里借来的啤酒时,看到的就是呆住的几人和慌乱的场面。
他拦住老板,说:“我过去看看。”
老板嘱咐他:“要是闹事的就直接报警。”
陈郁山没应声,快步走到乌雁所在的那桌。
黄寺庆最先反应过来:“乌雁你这是干什么!?”
宁霁怔住,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脑袋,一手的血。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是的,宁霁晕血。这乌雁也知道,可她没办法,是她对不起宁霁。
她看向陈郁山冷静地说:“麻烦帮我报120。”
冷静归冷静。
她的身体却在发抖。
周围人闹哄哄的,连吹口哨的都有。
宁霁的朋友们才反应过来的把倒地的宁霁扛起,打车送他去医院。
只有陈郁山,他握住乌雁的手腕,抬起,拿掉她还攥在手中的碎裂的瓶嘴。
“乌雁,你刚才是想砸陈风的吧?”
乌雁抬眼,冷讽:“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为了一个人渣伤害无辜的人,你这是第二次。”
乌雁甩开他的手,冷然道:“我也是一个人渣。”
“不巧,我也是。”
“神经病。”
-
医院大门。
乌雁蹲在外面抽烟,她一直在拨打电话。
第十一次,那边才有人接起。
罗丹大声的朝电话吼:“今天吹的什么风啊!你倒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乌雁见没了声响,才把手机贴回耳边:“你找个安静的地方在说话。”
“啊?哦哦哦……”几分钟后,电话的背景音安静不少。
罗丹的声音带着些许醉意:“怎么了呀乌雁妹妹?”
“我需要三千块。”乌雁沉默。烟别在嘴里,她并没有把握罗丹会答应。
罗丹这人比她还邪。看着是个没心没肺的马大哈,实际上比谁都精明。
这笔账对她来说,并不划算。乌雁尽量少和她接触,现在是没办法的事。
那边没了声响。
乌雁以为没戏了,刚想给自己台阶下。她听到罗丹回答:“行啊,我让人给你送。”
乌雁这回是真诚地:“罗丹,谢谢你。我一定会还给你。”
“哈哈哈,少来了。赶紧帮我办正事吧。”罗丹把电话挂了。
可是她没说让谁来送,于是她只能把自己的地址发送给她。
半个小时过去,她看到前面一道向她奔跑而来的身影,怀疑般的猛眨了几下眼。
罗丹这人到底搞什么!
“乌雁同学。”姜珺意的声音怯怯的,听着就让人不爽。
可人家是来送钱的,乌雁没得挑剔。这不是学校,她懒得和人过个场面,态度恶劣地朝姜珺意伸手:“拿来。”
姜珺意放下背包,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连个眼神都不敢抬。
乌雁接过信封,掂量几下。
她问:“这是多少。”
“五千块钱。”姜珺意答。
乌雁扯唇,罗丹还挺大方。
乌雁说:“行了,你走吧。”
姜珺意重新背起背包,脸上满是纠结,最后还是开口:“乌雁同学,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拿着那么多钱不方便。”
乌雁白眼一翻,她指了指自己背后问:“知道这是哪儿吗?”
姜珺意攥着两边肩带,“医院。”
乌雁抿着唇,自认大发慈悲的给她解释:“我拿着钱,在医院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明白了?”
姜珺意点头,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