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礼堂应该是“名花有主”，因此无论从内部装潢以及布置上来看，无一都显得拥挤。虽然堂上正中央的那个年轻往生者不明身份，但可以看得出来家属是废了很大功夫才将这堂子布置得妥妥帖帖，以至于仔细观察后发现连地板都擦得一尘不染。

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是大家在进入大厅不久便见到有很多面镜子，或横或竖停放在殿堂前面照片的周围，放了大半面墙——结果有几个没有注意到情况的活生生被自己的影子吓了几跳，好一会儿大家才完全适应了房间内“人影重重”的假象。

“好了，保持警惕。找个地方放下阿班，你，还有你，跟我到礼堂里转转。”

孔谚生一声令下，立刻扫除了门内门外的一片混乱，几个学委会员纷纷收拾状态按照吩咐守在门口，并且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有耳目警惕。

而潘森却是定定看了会长指着自己圆润润的手指，才晓得他这是点了自己的花名册，然后猛地就感到心肺一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

他抬眼转头瞥了下纳兰锰，发现这货倒是对诸如白事这些一点儿也不忌讳，大步流星地在堂厅里面踱步，似乎更不怕如刚才那样诡秘的受袭。

“纳兰，纳兰，你慢点啊。”

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潘森则显得小心翼翼得多，前瞻后顾不说还深怕离人太远，一直紧紧跟在纳兰的背后几步，眼睛也没有留意堂中的细节。

“你怕这个吗？”这时候纳兰锰也注意到了潘德森的窘态，又是大跨几步来到相片前抓起供桌上的一把竖香，给上面的相片鞠了三个躬后转过身来说：“来拜拜就没事了，我现在大概已经猜得出伍铭豪的目的，只是不知道会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会长？心中毫无头绪的潘森凑到纳兰的旁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这个礼堂跟伍铭豪和会长都有联系？”

“嗯。孔会长可能贵人多忘事，不过相框里头的这个人我认识，他应该也有些许印象。”

“啊？！”这个说法顿时就激得潘德森浑身一个抖瑟，看着纳兰的同时眼睛也不自觉收入了供桌后黑色相框里的那副面孔。说实在的这个人抬眼看过去还真的有些似曾相识，高高的鼻子圆圆的面庞很有亲切感，但是没过几秒钟就有个差不多的形象浮现在了跟前。

是小匡！潘德森觉得有阵电流直接从脑丘体钻了出去，转过脸去瞧纳兰发现他站在不远的两三丈处，同样也是目光灼灼。

“纳兰，我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不知道跟你的答案是不是一样的。”

“哦？你说吧。”听到潘森的线索他的眼睛闪过一丝亮色，马上踱了过来告诉着说：“这人是崇光的一个学长，和孔会长似乎还有过一段交情，你是在以前什么时间也见过吗？”

“不，他就是我刚才说的小匡呀。不不不，应该和小匡长得有几分相像。”潘德森急忙纠正口误，却惹来纳兰锰的一阵愕然，而且有些失控起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肘追问道：“你是确定的吗？”

“当然！”

潘森有些不自信地再次转过身去看了看那张大黑白照，最后竟然自信起来。

“那好。最后一个解开谜团的钥匙也找到了，现在就看孔会长他怎么取舍了。”

纳兰锰带着些喃喃，眼睛不自觉地流动着来到了孔谚生的附近，大概也是觉察到了什么，那只六翅大天使身遭霞光一亮连着会长的身影也在朦胧中调了过来。

“你们刚才谈的我都知道，也清楚明白。”他缓缓、缓缓地迈开细碎的小腿一步一印地走到供桌前，凝视了相框里的那个人好几秒钟，最后还是从桌角散堆着的竖香中抽出了三根，放到蜡烛上烤了会儿，然后举在胸前恭敬拜了三拜。

“难怪这些年没找到你啊，原来你在这里。柯子瑜。”

孔谚生的语气很轻也很柔，如果是在平时生活中很像与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说的话，那是既淡雅又保持着温暖。但如果是和隔着生死鸿沟的相识说，那就显得清冷可怜。虽然从旁人小白的眼光中还看不出他们的交情，然而当中没有半分敌意是至少感受到的。

潘德森就这么边想边看，看到孔会长将香斜放在拳心慢慢伸向照片下的那个鼎炉中去，没想到的是香尾刚刚触碰在炉外壁的瞬间，就猛地听到“咚咚”两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香炉就像受到外力冲击一样“嘭”地斜斜一趟直接栽倒，包括先前他跟纳兰两人上供的香竖连着一大锅灰烬全都洒了出来，形成了道浅浅烟幕。

“你不配，你不配，你不配。”

就在此时整个空空幽幽的房间就像西山晚霞中传来的城楼钟声那般，萦绕着一个稚气又透着无尽沧桑的声线，同时房间角落的有处帷幔却静静掀起了一个角。白与黑交替的影子中一前一后两张轮椅就这么默默地显了出来，其中一张机械轮椅上坐着的正是伍铭豪；而另外那张更像是铁床的自动轮椅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瘫着位小少年是小匡。

“你不配。”伍铭豪的眸子犹如刺刀，每每刮过奠灵堂里的人身上仿佛都能结出道伤口来，而那句“不配”更是扎进了孔谚生的内心深处，一贯洋溢自信的他竟然一时间说不上话来。反倒是纳兰锰和蜜獾七星头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即摆出了防身术的架子双臂前后弯曲抬高，眼睛死死看着他们的头发。

无疑纳兰所防备的是他们的头顶灵再来一个突然袭击，因为只要消灭了宿主头上的精灵，那么肯定会即刻失去战斗力而且暂时昏迷。最重要的是没有了精灵的认知关于它们的记忆也就消失了，也就是说彻底跟头顶灵的世界绝缘，在崇光中学残酷的“作弊”风气下就等于成了个低能儿一样，根本没办法独善其身。

看到纳兰的这番作态潘德森也是心头剧震，虽然他根本没有什么影子助阵，但怕的也是这个——如果被敌人逼到近身还扭扭捏捏地不肯召唤它们，那么必然将会暴露自己没有精灵的能力。这样来刚刚在纳兰以及学生会长心中建立的形象就会彻底崩塌，想来也无法在a班这个龙潭虎穴继续立足了。

念及此处，他也做出防守反击的架子，并且心里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先冲过去控制那两个“行动不便”的家伙才行，哪怕是受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