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影虎出现在了梵音山石室之中。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勉强看清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张五彩面具。
他走到光帝身后，道了声：“陛下。”
光帝缓缓睁开眼睛。
“一切按您的吩咐，已经处理妥当。”
光帝“唔”了一声，道：“能确定背后是那些人吗？”
影虎道：“应该无错了。”
他补充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不知身份的黑衣人追杀，其中一人武功不低，有江湖十大高手的水准。恐有后招，所以没有追下去。”
光帝点点头道：“你不追是对的，眼下我们人单力薄，任何一个差池都可能会影响大局。”
说到此地，光帝叹息道：“他与我年轻时候很像，目空一切心气极高，当年就是因为我这个脾气，逼走了宇文家，若不是如此，那一战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如果说国师杨天禅是光帝的左膀，那么曾经贵为大隋第一家族的宇文家就是光帝的右臂。巅峰时期的宇文家族掌握着隋军七成兵力，后因为对于江州一役作战方案的相左，光帝下令剥夺宇文家的兵权，并将其逐出中原。
其时隋军虽然吃了几场败仗，但元气尚在，宇文家认为光帝不应与另外两路诸侯结成同盟共同对付李世明的唐军主力，而应先止住连败颓势，退守洛阳，避其锋芒，待重整旗鼓之后择机再战。
但光帝拒绝了他们。
结果如何，如今已经显而易见。
“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行事莽撞之人！”光帝话锋一转道：“若不是背后有人煽风点火，他绝做不出行刺这种蠢事！”
影虎道：“对方这么做，是否代表他们打算终止合作？”
光帝摇头道：“我们与他们早就在一条船上了，如今是皮连着筋，筋缠着骨，谁都别想离开谁，他们不敢把这所船砸沉了。”
他又道：“这些年来明面上一直是他们的人在活动，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纰漏，李流溪已经查到‘奉天大将军’的存在，他快要接近真相了。对方应该是急了，便找到太子做了这些事情，目的是把朝廷的目光转移过去，也借此敲打敲打我，他们是嫌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
影虎道：“可现在还不到当年约定的时间。”
光帝皱眉道：“我猜测对方应该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计划可能将会提前启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也要准备起来了。”
这时影虎低声道：“早些时候长安传来消息，二皇子已经拿到了大明宫的钥匙，不日就会带到。”
光帝点点头，他现在庆幸当年让杨天禅带着刘妃暗地突围，这个决定在现在看来尤其正确。
“不过......”
“不过什么？”见影虎露出难得的犹豫，光帝不免心生不祥。
“国师他没能回来，恐怕已经......”
光帝一怔，追问道：“消息可靠？”
“二皇子亲口所言，他们在离开大明宫之后遇到了巡逻的羽林军......”
光帝喃喃道：“连他也......”
影虎看着光帝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数十年间，他一直站在光帝的背后，看着这个背影从伟岸一点点变得佝偻，时间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在时间里失去的东西。
影虎明白，相比唐军和那批神秘人背后的势力，他们拥有的最大优势就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失败与死亡。
沉默了许久之后，光帝抬起头道：“国师一死，大明宫的事情很快会败露，既然如此，我也到了出去的时候。”
忽然，他挺起胸膛，恍惚间影虎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光帝，他沉声道：“让魅虎她们行动起来吧！”
***
一个月之后，李流溪回到了长安城，与此同时许旌带着三万虎牙军返回边关，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早就待得不耐烦的八王。
近几年虎牙关外诞生了几个野心勃勃的新可汗，滋扰边关之事较往年频繁许多，大战在即，为防内外勾结，那里不可长时间缺少主将坐阵。
而洛府之中白衣候洛棠在躺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也终于下床了。
自那日将安阳公主骂跑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在洛府出现过，甚至长安城里也再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洛棠想起洛天鸿说过李雍已将原属于安阳管辖的北衙禁军归到他的麾下，这么看来安阳已经不再担任官职。
走在长安大街上，再也不用担心安阳突然从哪里冲出来指着自己大骂，而自家老头子似乎是为了补偿，也开始对他的行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的洛棠无拘无束，心里别提有多舒畅。
他首先来到了“芸香阁”，宝妈妈见他再次出现大惊失色。
“呦，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洛棠砸了砸嘴，这句话听着耳熟，忽然想起出事前的那晚他来到芸香阁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的自己。
“怎么，我不能来吗？现在我家老头子可不管我了。”洛棠得意道。
宝妈妈转而笑道：“瞧您说的！眼下您可是这长安城顶顶风光的人物！我这里呀欢迎您还来不及！”
洛棠一愣，问道：“怎么说？”
宝妈妈看了看下周，压低声音道：“朝廷可是贴了告示，说您小侯爷为了抓那个杨......杨什么禅的身负重伤，那姓杨的可是前朝国师，数的上人物，还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厉害的很，您把他给抓了那不是大英雄嘛！”
洛棠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原本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情，朝廷居然会将它公诸于世。
“告示上还说什么了？”
宝妈妈愣了愣，道：“没别的了啊！”
“没说当时还有其他人？”
宝妈妈摇头否认。
看来朝廷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安阳的存在还有那个后来消失的小白脸，如果按宝妈妈所说此事现在全城皆知，那么自己家的老头子显然也不会不知道，朝廷张贴这条公告之前很可能已经征询了他的意思。
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洛棠一下子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没了玩下去的心思，但洛棠就是洛棠，想不通的事情他不会去想，所以他的烦恼很少。
只见他嘴角一扬，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叫道：“来！快带大唐的大英雄白衣候洛爷去会会月芽儿姑娘！”
说完，在所有宾客和伙计惊诧的目光之中他大步流星的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