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溪一怔，喃喃道：“我不但相信，我还见过。”

玄奘惊讶的回头看着他，见他脸色有异，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原来如此。”玄奘释然道：“难怪她能与神**流，这么看来你折在她手上倒也不冤枉。”

“不过她的能力应该是天生的吧，那是个例。”玄奘道：“我听师兄说过，当年他达到‘圣人’境界之后耳边便不时会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奇怪，后来才慢慢发现原来这就是万物之声。”

“但即使是他也不是想听见就能听见，通常都是被动的接受，而且很难明白那些声音到底代表什么含义。”

李流溪皱眉道：“这一点我倒从未在家师那里听说过。”

“想来也许每个到达‘圣人’境界的人获得能力不尽相同吧。”玄奘道：“但师兄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而且已经被印证过很多次。”

“你的意思是空海的这个能力与他救下杨家父子有关？”李流溪怀疑道。

玄奘道：“没错，当年师兄最终决定打开山门并不是因为光帝，而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对他低语道‘救下他，请你救下他’。”玄奘斩钉截铁道：“李流溪，纵然你才智无双也绝猜不到那个声音来自谁！”

李流溪盯着他，等待他说出答案。

“这个声音来自白天禽！”

白天禽？！

李流溪心中不自觉念出了这个名字，他确实没有想到当年令空海打开山门的原因竟然是这样，更没有想到曾经令唐军闻风丧胆的妖兽竟然会主动传音给空海请他救人。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对！”李流溪立刻想到了这个故事中有一个巨大的矛盾，他几乎脱口而出道：“当时白天禽已经落入他人手中，不再受到光帝的掌控，没有理由再出手救他，难道……你想说神兽也有感情？”

玄奘道：“有没有感情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年她死之后大明宫的‘天玺御兽’一直是由你负责看管，你凭良心说，它听你的话是因为你会操纵它的法门，还是因为你是它前任主人的亲近之人？”

玄奘总结道：“西行十六年，我访遍了天竺大小庙宇各门各派，得出的结论就是要想靠法门控制神兽是不可能的，如果这天底下真的存在所谓的法门，那也只是与神**流的一种方式，如果你以为掌握了法门就拿到了操纵神兽的皮鞭，那就大错特错了！”

玄奘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李流溪对于神兽的认识，他开始重新审视光帝所说的关于白天禽的言论中有哪些是真又有哪些是假。然后他意识到当今天下对于神兽的了解实在太过肤浅，它们从何而来，归于何处，如果真如玄奘所说那些流传于世的法门只是一种沟通方式，那么在最早的最早又是谁将其发掘出来的呢？

他现在庆幸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白天禽的存在是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最大的不确定因素，自从那个人离开之后天玺御兽已经无法再次为大唐出征，那么对付白天禽的重担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玄奘，平静道：“但愿你我都能功德圆满，不要忘了十六年前的约定。”

玄奘正要说话，远处的天命却高呼着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朝他兴奋的大喊道：“师父有鱼！有鱼！我们烤了它还是炖了它？！”

玄奘紧张的爬将起来冲上前大叫道：“这么大的鱼当然是一半烤一半炖！”

他从天命手中接过大鱼，满意的打量了几眼，回过头再看李流溪却发现他已经起身离开，人影就要消失在树林中。

“留下来吃完鱼再走吧！”他冲着他大喊道。

远处的李流溪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道：“城中的桃花就要落尽，我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天命好奇的问道：“师父，现在可是春天，山中的桃花正是开的旺的时候，怎么李师叔却说桃花落尽了呢？”

玄奘看着李流溪的背影淡淡道：“这世上不都是所有的桃花都种在泥土里。”

***

李流溪离开梵音山的当晚，山脚下的林间野地里出现了一道疾驰的人影。

此人穿梭密林间，步履极快，翩翩落叶不沾身，显然轻功极高。

但是再高的轻功也掩饰不了他眉间的那股怠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紫林苑五虎”中的“绣虎”。

约十日之前他侥幸从李流溪手下逃脱，却又遭到一批神秘人的追杀，仓皇之下只得连夜逃回梵音山。

此次东岳庙行刺失败，不仅同为五虎之一的“力虎”战死，就连太子杨靖也下落不明，这让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更让他感到胆寒的是追杀他的这伙神秘人如同附骨之疽，对他的行动路线了如指掌，他用尽办法始终摆脱不得。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这次的行动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身后的树林中那些神出鬼没的黑影逐渐朝他包围上来，一连奔逃十日他几乎已经筋疲力尽，老虎也有疲乏的时候，更何况他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虎。

那些黑影就如暗夜中的群狼，即将要迎来最后的围杀。

***

然而就在此时，黑影们的攻势却急停了下来，原本被山风吹得来回摇晃发出阵阵沙沙之声的树叶也静了下来。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

诡异的安静。

埋头疾行的绣虎一愣，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

一团特别醒目的黑雾。

“黑”这个字很难与“醒目”搭配在一起，尤其在周围同样是一片漆黑的情况下。

但那团黑雾真的特别醒目，这种黑仿佛能将黑夜一并吸入。

黑雾缓慢的翻滚流动却始终保持着形态不散，就像一股漂浮的水流。

蓦然间，一张面具自黑雾的中心无声无息的浮现。

这是一张木制的五彩面具，夸张的色彩以扭曲的线条在面具上延展，乍看之下不禁让人以为上面匍匐着一条条斑斓毒虫。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张面具吸引过去的时候，它背后的那团黑雾却仿佛受到了一道自上而下的气流冲刷，重重的落了下来，贴着草地向四周散开，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定睛一看，只见那张五彩面具之后赫然已经站了一个长手长脚的黑袍人！

此人身材极高，两个肩膀却塌的厉害，双臂缩在长袖之中垂在两侧，那奇长的黑袍将他的两只脚也笼罩其中。

绣虎看见此人出现，忽然心头一松，疲惫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跌倒在他身前。

他勉力支撑起身体，单膝跪在地上，好不容易将一口气喘匀了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