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牢房
“他娘的。闪舞小说网www老子还以为外面那地方是牢房，想着青砖瓦房的比咱们张家气派多了，呆着也不算丢脸面。”
被刘捕头带着帮闲驱赶到位于仪门西侧，一条阴森森的小巷底部的县衙牢房之后，张二坐在牢房地上不满。
“哪来的乡巴佬，吃牢饭还想着脸面？”对门传来一声嗤笑。
“老子在镇子里有头有脸，哪个人见到老子不尊称一声张三哥，你他娘敢笑老子！”见县衙里的人对自己几个不打不骂，张三渐渐收回了点胆量。
这个浑货，镇子里下去拿人，尚且有收魂鞭，堂堂县衙怎么会没有厉害的手段，单单给人犯上个重枷，压到县衙就只剩出气的份了。
他们几个这事涉及分司衙门和观风使，属于特殊中的特殊，要是因此认为吃县衙的牢饭不过尔尔，牢头有的是手段给你品尝。
话说这牢房是县衙里面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
其余的六房三班，加上县尊大人、县丞大人、主薄大人还有典史大人，哪个房里没有随从小厮，帮闲打手，可是牢房这地方，除了看守和人犯之外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所有看守都是经制正役或者经制副役，没有一个帮闲跑腿之类。
“咱们这活计爷传子、子传孙，是衙门里顶顶重要的。”每当三班把人犯押过来，孙牢头都会说这话给手下打气。
没办法，狱卒的名声实在不怎么样，论起来比那快班还要差上一分。
陆绍他们因为林捕头的一句话而得到了优待，被关在靠近门口、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监房里，张三和对门的角色这一嚷嚷，值房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孙老头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门口的一个副役，那角色会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副役径直来到牢房中部的一个监舍，对靠门坐着的一个犯人吆喝了一句，那犯人赶忙起身会同身边几个同伴从监舍角落拖出一个倒霉蛋。
没等那迷糊着的倒霉蛋反应过来，那帮角色上去噼里啪啦一顿拳脚打得那个倒霉蛋哭爹喊娘、连连告饶哀嚎。
领头的犯人偷偷瞄一眼副役，发现副役嘴角冷笑着一点儿罢手的意思都没有，立马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角色再度上前倒霉蛋。
“好了。你们他娘的想弄出人命！”
看到倒霉蛋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副役终于开口制止，从腰间掏出锁匙打开牢门，领头角色点头哈腰着把倒霉蛋拖出监舍。
副役不紧不慢关上牢门，抓起那倒霉蛋的双脚拖着朝外走去，倒霉蛋再次哀嚎不已，身后留下一条血痕。
因为所有的监舍除了里面靠墙壁的那一面是墙体之外，其余三面都是碗口的栅栏围成，因而倒霉蛋被的惨状和哭叫声整个牢房都听得清楚，近些的连那场面也看得一清二楚，因此所有人犯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这回又有人要倒霉了。”
一个惯犯小声对同监舍的犯人说，他知道牢头们玩这种杀鸡骇猴的把戏，说明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场面上演。
“快打死了，还要打不成？”他身旁一个前几天才进来的犯人小声问道。
“这只是，精彩的在后面呢。”
虽然不知道下一个倒霉蛋会轮到谁，但听惯犯这么一说，同监舍的其余犯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监舍的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却说那副役把倒霉蛋一直拖到陆绍他们的监舍前才放手，放手的同时在倒霉蛋肩部踹了一脚，倒霉蛋闷哼一声翻趴在地上。
副役上前一步一脚踩在那倒霉蛋背上对着陆绍几个冷冷威胁道：“老子就是这里的天。进了这门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要是敢惹老子不痛快，这就是下场。”
说着副役从腰间抽出一根竹刺贴着倒霉蛋的肩胛骨在靠近脊柱这一侧猛一下刺了进去，有气无力的倒霉蛋顿时痛的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双手拍打着地面、两只脚使劲蹬踏，身体着着想要躲开。
副役脚下用力牢牢踩住倒霉蛋，同时冷冷地吆喝道：“三天过后，这就是不服老子管教的下场。”
威胁过后副役并没有把倒霉蛋拖回原来的监舍，而是打开陆绍他们的牢门，吩咐张二和跟班把他架进去。
“这位老大。那小子有点儿傻，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要是再敢犯傻我帮您教训他。”趁副役锁门的功夫，张二蹲在门口媚笑着讨好。
副役斜眼瞧了瞧张二鼻子轻轻出气哼一声大摇大摆回去了。
倒霉蛋缩成一团还在哭叫着，他两只手轮番去抓肩胛骨那儿的竹刺，竹刺只留下一丁点儿在外面，反手哪拔得出来。
见副役拐个弯不见了身影，张二立马换了一副面孔，他狞笑着扑向倒霉蛋：“他娘的给老子闭嘴，再嚎叫我们弟兄都要被你拖累。”
张二一拳打在倒霉蛋的脸上，倒霉蛋弓着的身体随即瘫倒在地上，哭叫声倒是没了，可是他喉咙口使劲喘气发出的声响，令得陆绍他们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类似来自荒野猛兽垂死挣扎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陆绍一把抓住想扑上去捂住倒霉蛋嘴巴的张三：“有金。让我来。”
张二张三这般折腾他，要是把人弄死了，陆绍他们肯定跟着倒霉，因此他拦住了张家兄弟，自己上前摁住倒霉蛋低喝一声：“别动。我把刺拔出来。”
倒霉蛋听了终于吐出一口气，软趴趴瘫倒在地上不再挣扎。
张二一个箭步窜到陆绍跟前急切地说：“陆绍。这是牢头的活计，你要是帮他拔出来，那牢头还不得嫉恨咱们。”
“没事。只要不直接去冒犯他们，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可要是这个家伙没日没夜在这里哭叫，这几天我们就别想安生了。”
“你的意思是？”
张二张三听了都是一脸的不相信，就是跟班和满仓，虽然没说话，可脸上的神色表明不同意陆绍多管闲事。
陆绍把情况分析给他们听：副役这一招明显就是杀鸡骇猴，是做给陆绍他们看得，这里牢头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对付哥几个？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有人来帮助咱们，这就说明牢头有别的什么顾忌，眼下不敢把哥几个怎么样。
刚才副役说三天后这话，说明在这三天之内，牢头们不会对咱们动手。
“为什么是三天之内不会打我们，那三天之后呢？”张三听得一脸懵懂。
陆绍苦笑着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三天之后会上堂提审我们；至于结案之后嘛，很可能我们当场就会被转交给分司衙门的人，这种顺水人情是当官的就不会错过。”
“你是说这几个牢头根本就拿我们没撤！”张三听了顿时喜上眉梢，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也不全是，要是这三天不给咱们喝一口水，你受得了？”
“对哦。这帮孙子阴损着呢。”张三吐了一口吐沫恨恨道。
“你想找死，给我闭嘴。”张二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个混混骂别人阴损，可见那些角色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全都坏透了。
“哥几个。说完了帮个手。”
陆绍他们说着话，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插了进来，让陆绍几个意识到监舍里还有一个更加倒霉的角色。
“你小子肯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物，否则牢头干嘛拿你开刀。”张二看了看他随口说了一句。
倒霉蛋没有想象中的沮丧、懊悔或者害怕之类的表情，恰恰相反，这角色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似乎对于自己被牢头重点对待觉得很有面子很光荣，只是稍稍身体牵扯到了竹刺，疼得那家伙又一次叫出声。
陆绍张二他们看了面面相觑：不到府城不知道货品多、不进牢房不知道怪人多，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尽管很是好奇，陆绍和张二张三还是准备先帮他把竹刺拔出来。
张三先动手，他以为拔一根刺很容易，试了一下才知道用两根手指头夹仅仅露出一点的竹刺，根本就没法用力。
没法拔也就算了，张三接下来用食指的指甲去抠竹刺的，试图拨弄出来一些好让自己能完全，这一下的疼痛不啻于副役去那会儿，倒霉蛋随即一声惨叫。
“他娘的，这几个角色果真是亡命之徒。”牢头听到惨叫声以为是陆绍他们在接着修理倒霉蛋，摇摇头说道。
“其中有一个像街面上的小混混，人还算机灵。”副役接口说道。
“看紧点。上堂前别闹出事，这可是县尊老爷亲自吩咐的。”
“放心吧头儿，有一个鉴貌辨色的角色在，应该不会乱来。”
“小心没过错，要是坏了县尊老爷的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晓得了。头儿。”
倒霉蛋的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刚开始几个看守还觉得蛮有意思，可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停，过了会他们觉得不对劲了：可别弄出人命。
还是副役跑过来查看，见到那倒霉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得抽了一下赶忙问：“怎么回事？”
“老大。这小子不安生，哥几个只是帮他松松筋骨。”张二凑到门口点头哈腰着回话。
“都给老子安分点，不然的话……”
“老大您放心，绝对安分。”
这一通闹腾下来外面天色已暗，监舍这边更是漆黑一片，也许犯人们大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整个牢房静悄悄的。
陆绍看到靠里监舍的犯人都已经开始躺下睡觉，不过他们五个在来苏州的船舱底下睡了一大觉，现在到新的地方，还看到一场有点儿恐怖的事，哪有睡觉的念头。
“大家动动脑筋，三天后上堂，咱们得想想法子，不然进了分司衙门可就死路一条了。”五个人缩在墙角，陆绍悄悄说道。
张二、跟班听了点点头。
陆绍抓住副役说漏嘴的一句话得出了几时上堂以及牢头暂时不会对他们动粗的重要结论，这赢得了两人的认可，觉得陆绍脑袋瓜比较灵光，可以给大伙出出主意。
“可是证据确凿，咱们确实去太湖里偷捞鱼了。”跟班幽幽说道。
“长根。我们是去芦苇荡捞鱼，不是去太湖里偷捞鱼。”陆绍觉得这两个概念不一样，可是区别到底在哪里，他说不上来。
“可是去芦苇荡捞鱼和去太湖里捞鱼没啥区别啊，都在太湖里。”张二叹了口气说道。
出了前面的事，说话冲人的张三已经被他告诫不得开口，以免引来牢头们的怒火，满仓没见过世面，在镇子里就已经吓得不轻，到了县衙更是六神无主，商议主要是陆绍他们三个。
“我也说不上来，大家一起出出主意，总不能眼巴巴在这等死。”同伴都这般认为，陆绍觉得有点气馁。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几个人还是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断断续续说着话，说来说去谁也没啥好主意，不过陆绍从跟班长根口里得知一个重要情况：那十亩芦苇荡后湾村是有地契的，只不过文契上注明了芦苇出自前湾村，暂时归前湾村所有。
‘有地契，这里面是不是可以做做文章？’陆绍听了不再参与讨论，皱着眉头思考。
“陆绍，你在想啥？”
“还能想啥，平平安安回去钓鱼。”
“唉。”
五个人话已说完，靠在墙壁看着四周依稀可见的栅栏发呆，在牢房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睡不着觉，简直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倒是那个倒霉蛋，这会儿没心没肺的竟然打起了呼噜。
挨到三更半夜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不过牢房里依旧静悄悄的，没人起身走动，陆绍朝左右看了看继续假寐。
过了一阵，牢房门口传开开锁解铁链子的动响，本来安静的牢房如同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轰然骚动起来，那些犯人一个个挤到过道那一侧的栅栏上，使劲从空隙中伸出手臂。
倒霉蛋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比别的犯人慢，等陆绍张二他们回过神，只见倒霉蛋脑袋卡开栅栏中间，伸出的手臂使劲挥动着，似乎想要抓取什么东西。
“你们在干嘛？”张二抢上前问。
“今天轮到喝水，快来接水。”倒霉蛋头也不回答道。
‘喝水？’
张二他们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空着手，牢头拎桶水过来也喝不到啊；不过人人都在伸出手臂乱晃，陆绍、张二他们可不敢惹牢头注意，上前靠着栅栏有样学样。
牢门打开，过道里走进来两个狱卒，各自提着小半桶水，他俩走到牢房这边从水桶里抓起一个葫芦瓢，搯了半瓢水开始往伸出的手上面一点一点往下倒。
这时候所有犯人的手臂不再晃动，手心朝上五指并拢稍稍收起形成一个小凹形，那倒出的水有些就注入到里面。
得到水的犯人并不把手全部缩回来，而是嘴巴凑到栅栏空隙处光手心的水，然后人才离开栅栏。
陆绍张二他们几个把手臂全都缩了回来，一个个看着手心里的一点点水，心里五味杂陈。
“快喝啊。也就是这里，要是换了别的监舍，你们这样子水早被人给抢去了。”倒霉蛋看着陆绍他们发呆的样子摇了摇头。
“谁敢！”张三瞪了倒霉蛋一眼用鼻子发出一个迷糊的声音。
两个狱卒一人负责一边，很快走到了栅栏尽头，等他俩回来时，陆绍看到水桶里还有一半的水在晃荡。
“你。过来。”
谁也没想到发完水的狱卒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停在陆绍他们监舍外面，其中一个狱卒指了指陆绍说道。
“我？”陆绍看到了发话狱卒的眼神，不过他并不想做出头鸟，因此装作懵懂的样子。
“就是你。”
这不合常规的举动不光引起了其余犯人的注目，就是张二长根他们，也是一脸讶异地看着陆绍。
明天回苏州，得到晚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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