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县衙
青石板大街一眼看不到头，陆绍他们走了一里多地发觉眼前豁然开朗。闪舞小说网www
大街的两侧各有一片两亩多地的青石板小广场，左侧的小广场中央竖着一根旗杆，右侧小广场中央位置靠近马路这一侧砌着一面照壁，照壁有二十来步长，它的中央画着一只昂首咆哮、脚踩水波的猛兽。
小广场的尽头处是一片高大的围墙，围墙中央对准照壁的位置是一个气派的门厅，门厅有三四个人那么高，十来步进深，这就是县衙的前堂。
前堂中间是通往里面的大门，左右两侧靠外各竖着一排栅栏，右侧的栅栏后面赫然竖着一面半人高的鸣冤大鼓，不过要是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不提供槌子，原因不言而喻。
左侧的栅栏旁边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角色，他是皂班的正役，在他身后或站或立着几个皂班的副役和帮闲。
县衙门口每天有皂班值守，检查进出县衙的人员，若是遇到可疑人物就上前盘查，一般来说，在这威仪重地，街上的行人大都匆匆走过，因而这是一份轻松差事。
翘着二郎腿的皂班正役抬眼看到快班的刘捕头带着一行人从大街上转进来，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刘捕头身后是三个帮闲，另外几个一看就是乡村来的小角色。
‘什么情况？’皂班正役赶紧起身迎上前去。
“刘捕头办完差事回来啦，一路可顺利？”
“老曹。今天轮到你当差。”
“就是。刘捕头，后面这几位是？”皂班老曹陪着笑脸问。
尽管有刘捕头带路，皂班老曹还是硬着头皮问刘捕头这几个陌生人的来历，要不然出了事，他老曹可就与林捕头同案了；公事公办问了话，一旦出事就有带人进来的刘捕头承担主要责任。
“就是这回办的案子，出了点状况不得不把人带回衙门了，我现在就要去见典史大人，马上向他汇报情况。”
“典史大人在衙门里，刘捕头您请。”
老曹随后叫上一个副役陪着刘捕头进去，按照规矩，这个副役要等见到典史大人，在他确认之后再离开。
若在进去之后、典史大人确认之前这些人出了事，这个监视的副役要负责呼喊报讯，若是一声不吭自顾自逃命，事后与案犯同罪；也因此，这个跟随的副役必定是门口检查的皂班正役的铁哥们、心腹。
刘捕头在前堂大门一本正经朝里面走去，门内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厢房，靠左第一间就是所谓的门房，其后依次是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的值房，不过，掌权的各房书吏并不在这办公的，他们的办公点在二堂两侧，紧挨着县丞、主薄、典史的公房。
右侧厢房是快班、皂班、壮班的值房以及县衙的临时监房，与六房不同，各班的班头也都在这里办公候差。
穿过院子再往前，就是仪门了。
仪门者，威仪、礼仪之门也。
衣帽不整跑去拜见上官，可以说你态度随便，也可以说你藐视上官，轻则呵斥重则烧火棍侍候。
因此到得仪门，下位者都会停下整理衣衫，稍稍修饰一下边幅才进去拜见各位大人。
还有就是县尊大人出去视察什么的，鸣锣开道的衙役们都要在仪门前集合，整队整衣帽整精神，哪个角色萎靡不振、帽歪衣斜，自然有班头过来修理你，要是出门后被县尊大人或者随从发现状况，轻则烧火棍侍候重则开革差事。
敢扫县尊大人的脸面，县尊大人会让你没有半点脸面。
刘捕头并没有径直朝仪门走去，他来到快班值房前让一个帮闲进去通告了一声，趁这功夫两个帮闲给他整理一下衣帽，很快从快班的值房里走出一个人来。
“刘捕头辛苦了。我陪你去见典史大人。”
“萧捕头客气。”
“请。”
“请。”
两位捕头相让一番肩并肩朝里面走去，陆绍五人则被帮闲们带到了靠后的临时监房，直到这时，那位跟进来的副役才开口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县衙里的人都知道刘捕头协助分司衙门下去办案子了，照常来说人犯应该被分司衙门直接带走，过两天有衙门派人把卷宗送过去完事。
可是，刘捕头竟然带了五个土里土气的角色回来，这让看到的人充满了好奇心。
镇子里柳家大嫂削分司衙门的威风凛凛的场面犹如就在两个帮闲眼前，这等涨自家志气灭他人威风的壮举，当然要添油加醋吹嘘一通。
于是乎，两位进去禀报的捕头大人还没有出来，外面的猴子们都知道了，很快，关押陆绍几个的监房窗口挤满了看稀奇的人。
“就是那个半大小子，柳裁缝家的婆娘将了他一军，要在他县尊大人的大堂上翻盘。”两个帮闲中的一个指着陆绍嚷嚷道。
“哎呦。那真是大场面，分司衙门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吧，兄弟你有眼福啊。”
“可不是。”那帮闲一脸的与有荣焉。
‘被那个疯婆娘害死咯。’窗外的人像看稀奇一般盯着自己，毫无根基的陆绍很清楚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闪舞小说网www
没多久救兵来了，刘捕头领着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衫、相貌冷峻的人从仪门里走出来，凑热闹的人见了纷纷散去，监房外只留下原来那几个。
一个帮闲赶紧把监房门打开并且喝令陆绍他们跪下，张二几个听了老老实实跪到在地，陆绍哪习惯给人下跪，缩在张三身后团紧身体蹲在地上，不走到他身后你还真看不出来。
“典史大人，就是这几个人。”刘捕头站在门口说着又指了指陆绍对典史耳语了一句，陆绍只觉得那位典史冷冷盯了自己一眼。
来到阴曹地府，陆绍第一次见到身穿黑色和青色衣衫以外的人，无疑，这是官员才有资格穿着的颜色。
不过这个典史给他的感觉很不好，陆绍有种直觉：这位典史大人会武功，而且功夫相当不错。
典史大人验证过后带着刘捕头朝仪门而去，一路穿过大堂、二堂，在三堂边上向东一拐，眼前出现一个月洞门，大门紧闭着。
刘捕头赶紧上前两步轻轻敲了两下，门内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啊？”
有资格跑过来敲月洞门的，不是亲朋好友就是县衙里的头面人物，总之都是在县尊大人面前说得上话的，平常日子不会给门房红包之类，也难怪那家伙提不起劲。
县尊大人上午通常在三堂办公，下午则是休息时间，若不出去访友、查看民情，一般就在县衙东后侧的官舍。
二堂是县尊大人会客、谈事的地方，若遇上比较和气的县尊，县丞、主薄还有典史也可以用这里充充场面；至于大堂，那当然是审案断狱的场所，还有一些特殊的仪式，也会在大堂举行。
就衙门各堂而言，相对来说，最具威严的大堂是使用时间最少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下午未时二刻，县尊大人自然和家眷在一起，但是刘捕头这差事涉及分司衙门，而且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典史不敢怠慢，验查完毕就赶来向县尊禀报。
“封管事。典史大人有要紧事求见县尊大人。”
刘捕头堆起笑脸说着，能在内宅为县尊大人看门的，一般是县尊老家的亲戚之类，都是县尊的心腹，万万不可得罪。
那封门房探出半个头朝外看了一眼说道：“请典史大人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因为是要紧的公事，来的又是典史大人，封门房不敢怠慢，要是其他的事，他会说自己去看看县尊大人有没有空，求见的人就得意思一下了；当然，门房一般不会胡来，他们看人辨事的眼睛毒着呢。
什么人可以卡一下，什么人得赔上笑脸，什么事得挡住，什么事必须即刻禀报，这都是学问，一个称职的内门房，相当于半个师爷。
封门房把典史大人和刘捕头请到门房稍坐，自己大步穿过一个院子朝县尊的书房走去，县尊大人正背着门在窗户下练字。
“老爷。鲁典史求见，同来的还有刘捕头，说是有要紧事。”封门房站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县尊大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接着写下去，等一张纸写完才搁笔发话：“刘捕头？他不是协办分司衙门的案子去了嘛，能有什么要紧事。”
鲁典史在衙门里，有事的话上午就会向自己禀报，这会和刘捕头一起求见，不用说准是那案子的事。
‘难道那案子搞砸了？’县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请鲁典史到客厅。”说完县尊大人继续练字。
“是。老爷。”封门房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候了大概小一刻钟，封门房再次来到书房，告知鲁典史已经在客厅等候，县尊这才放下毛笔，度着步子往客厅走去。
并不是客厅距离书房很远，恰恰相反，走几十步就到了；这里面有讲究，下官拜见上司，上司当然不会急吼吼到客厅等候来者，作为一县之首的百里侯，得讲究气度。
要是陆绍、张二他们见到吴县的这位县尊大人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县尊大人很年轻，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但是从看守前门的老曹到刘捕头、萧捕头再到鲁典史这些县衙里的实力派，没一个因为县尊大人年纪轻因而胆敢小瞧他的。
这从县衙森严的气度就看得出来，各房各班各司其职，衙门里几乎见不到闲逛的人，刚才监房那边的小闹剧是个特例，削分司衙门脸面的事，不引起轰动才怪。
“县尊。”见到顶头上司，鲁典史赶忙起身上前两步打招呼。
“鲁典史不必客气。坐。”县尊点点头径直走到主位落座。
“县尊。刘捕头协办分司衙门的案子出了意外……”
鲁典史字斟句酌，挑重点简明扼要把刘捕头办案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他边说边不时察看县尊的脸色，县尊面无表情，认真听着鲁典史报告。
“这个柳裁缝家的观风使本官倒是听说过，只是她一向与府衙联系，咱们这边反倒没多少接触，那个陆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的县尊大人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据刘捕头说是下面一个村子里钓鱼的，大概十六七岁。”
“嗯。观风使这一注压得大啊，她凭什么认为一个钓鱼的能对抗分司衙门？”县尊大人自言自语道。
“县尊。我们县衙该怎么应对？”等了一会，鲁典史小心翼翼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观风使要公事公办，那我们按照程序走一遍就是，你亲自去府衙和分司衙门知会一声，就说我们三日后升堂，不要忘了知会镇子里。”
“是。属下这就去办。”
曹典史出门的同时县尊吩咐小厮去把刘捕头叫了进来，向他详细询问了早上发生的事；刘捕头只是个小吏，进门后只能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回话。
最后问到陆绍，因为刘捕头知道的基本上都告诉了曹典史，县尊并没有多少新的收获。
“对了县尊。上了船之后分司衙门的林捕头提过陆绍一回，当时属下就在一旁。”
见县尊老爷似乎不满意，刘捕头咬咬牙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反正提人的是林捕头，自己大局为重不敢阻止。
镇子里已经签了卷宗，一个捕头半路上再提嫌犯，这是不合规矩的，要是对方有后台、有靠山，那林捕头只能吃不了兜着走，差事都很难保得住。
因为没人敢惹分司衙门，因此那里出来办事的角色都带着点狂傲，一直以来真没什么人敢惹他们的。
“说说怎么回事？”县尊听了果然神色一冷。
刘捕头把林捕头询问陆绍的事说了一遍，还把自己当时的看法告诉了县尊，县尊不屑地笑了笑问了一句：“你也觉得这个陆绍口吐莲花？”
“嗯。”刘捕头使劲点点头。
不过当县尊要他具体说说时，刘捕头却发现自己除了当时的这个感觉，其余形容陆绍的语言，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说。
“县尊。属下觉得那陆绍一点也不畏惧镇长和我们两个捕头，这个人的其他方面似乎看不透。”刘捕头讪讪道。
“听你这么一说，三天后的大堂或许有点儿意思了。”
“一个乡村钓鱼的半大小子，再怎么会说也翻不过县尊的五指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拍马屁的机会，心思玲珑的捕头怎么可能错过。
“把人收监吧，三天后观风使也会到场，告诉牢房不要虐待咯。”
“是。县尊。”
县尊大人随口一句话，让陆绍五人在这三天里免吃了无数苦头，不过这几个角色浑不知情，还在埋怨幸运星柳家婆娘把大伙当枪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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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