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起床，陆彤还是禁不住问：“你这次怎么突然来看我呢？”
贾娅楠俏皮地反问，“你不想让我来看你吗？”
陆彤到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一直期盼，只是来得突然，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并不属于他的，而是属于那个大豪宅的。不管她现在喜欢不喜欢，现在她已经成为那里的主人，能够拥有这份天地，剩下的就只是在玩，天下之大，任我翱翔。
他也不想听到她自己无聊的话，此刻的陆彤依旧不能“养”她，因为她要的太大，太多。小刚怕也不能养她，这个已经拥有很大世界的女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走到如此天地，也是自己的选择。剩下的时间，与她聊了弟弟，父母的事，她说得很仔细，很耐心，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做的不对，说弟弟已经毕业，要帮他找到工作，已经给父母买了一套房子养老，让他们能过得平平安安。
这是以前陆彤很少与她说，也很少听她愿意说的话题。现在突然非常愿意说，到似陆彤变成她最亲近的人，如果不说，怕又要忘记说，别人又不知道她的付出，只是对她的怪罪。说完几句，她也会停顿下来，又在沉思什么。见陆彤还在细心听，就又继续把新想到的事说完。
这个三十岁的女人，突然象个孩子一样，那个稳重如山的贾娅楠消失了，在这一天做成一个小女人的模样。陆彤禁不住又抚摸她的头，象是在安慰，又是在鼓励。女人与孩子是一样的，她们很容易在这个世界迷失自己，在迷失后，她又会不断地找寻，意图要找到开始的地方。当她已经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时候，就会象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哭泣。
贾娅楠没有哭泣，她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多年的职业训练，让她早就忘记如何哭，或者，她还没找到让自己尽情去哭的时候。陆彤不让她说的时候，就会用一个吻堵住那张不停的嘴，吻得她有些窒息，酥软融化。
“你有什么事，也别不跟我说，让我也帮你，你知道，那是我自己愿意的。”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听得陆彤有想哭的感觉，他当然需要帮忙，特别需要，只是他不能也不会让她帮忙了，但他会安慰她。
“好的，有事我会找你，一定帮我。”
贾娅楠重重地点头，象是完成了一份心愿，又把身子靠近陆彤，再次任由那吻让她窒息。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让你养我，是骗你的，一个那么大的女人，怎么会这样想。”
她的跳跃思维，不断在穿梭，不断游离，让陆彤也跟着她的思绪不断飘荡。……
意外遇到贾娅楠，她还在一家俄罗斯旅行社做翻译。谈到翻译，嘴已经刹不住，两眼放光，双目有神，如数家珍；翻译收入丰厚，几乎有点吐沫横飞。始终旁观不语的他，却被贾娅楠脸上荡漾的殷红感染。
我们是做朋友，你知道吗？
蓦然，贾娅楠低下头，戈然而止。再次仰头，面颊遍布厉气。我们的职业习惯如此，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目光瞟向陆彤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说，除非，除非……你能养起我，你能吗？
他蹙紧眉头，被贾娅楠的话憋得通红。目光掠过满身珠光宝气，透过外罩，坦露出昂贵的貂皮，面部灼人气魄，夺艳逼人。难道不能舍弃，留下？
别说，不谈这个，不太可能……
说到后来，双眸划过怯意与凌乱。悴然，急促的钤声震响，贾娅楠从随身的手提包拿出电话，时而颔首，时而私语，右手捻弄话机细长的银拉链，伶齿芳唇，谈笑风生。说罢，放下话机，面对饮茶不语的他浅浅一笑，恢复初现的从容。
老板？
嗯……一个外地客户，组团去……（他没听清）。
你也组团？
贾娅楠笑了。
那个神秘而浪漫的国度，俄罗斯，耳边徜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沙”曲调，贾娅楠经常往来奔波，他抑制不住思绪波澜。
几天后，在电话里她告诉陆彤，不要让小刚找她，否则她会永远的消失……
……
那是一束玫瑰，花店老板也是一个不大的女孩，给陆彤打花，眼神溢满羡慕与喜悦，她也期待有个男人也跑来送上，眼珠荧光打动了陆彤，送你两朵百合做搭配吧！
这束花他决定送给贾娅楠，不久前，贾娅楠拿出数年前的旧照，一张黝黑的女孩伫立在公园栅栏前，右脚踩在横梁，肩胛一条颀长的辫。芬芳的香气与妖艳的美姿，她配这束鲜花。
持花立于人群，他等待贾娅楠出现。
咳……一声悠长响亮的车铃，贾娅楠骑车掠过。
给……。
陆彤若无其事把玫瑰百合递给她，掩盖内心激荡不安。那张冷淡的脸庞划过压抑不住的惊喜，或许第一次有男人送她玫瑰，从她站在公园栅栏前的少女时代。
两天后，要去南方……你送我吗？
听到她期待的招唤，陆彤的心却掉进黑洞。
几天后，那个临别日子，远远她拖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匆忙前奔——
还要远行，这么大的包？
她默默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一本略显陈旧却珍贵的相册，出生到国外的记忆照片，每个镜头，记录她走过的痕迹，留下的身影。这个留下，算是一份牵挂吧。
喧闹的侯车大厅，数不尽的人头，无边际的排队长龙。静静地，他们坐在排椅上等候，最后时刻来临，一份份往昔的回忆，仿佛一块块闪过的镜头，他的眼角竟有点湿了。
呜……
她起身，要进检票口。走了几步，停在队伍尾部，再回头望望呆视的陆彤，或许，我们不该再相遇。
……
陆彤抬起头，刚要说这位置已经有人了，他不由得心里一惊，怎么是她？
——贾娅楠。
她望着陆彤的表情一点也没差于他的惊讶。“怎么是你？”两人相视而笑，李秘书知趣地离开。
“前几天在东方明珠看到你，是真的吗？”陆彤已经急不可耐要把心中的话说出，贾娅楠抿了嘴笑了。
“我登上电梯向下望，也看到你，还以为是眼花了呢。”
两人再次想到注视，停滞半天，相视无语，似乎有满肚子话要说，却一时找不到该说的。贾娅楠这次归国确实是去南方广州，现在许多南方人都兴起俄罗斯旅游热，与她保持联系的朋友让她去，电话里告诉她，广州太缺少俄语翻译，哪怕会上几句日常用语，都已经成了宝贝，何况贾娅楠的经验与水平。这次来上海，就是跟了一个团，本来下一程是去莫斯科的。可是，前几天，团走时，把她留下，说上海缺人，让她顶一阵。陆彤是她在上海接待的第十位客人。
“你怎么样？”贾娅楠含笑地盯着他一身整齐的西装，“升职了吧，真好……”
陆彤想说，可看到贾娅楠那么好的心情，他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行，是经理助理。”
贾娅楠黯然地点点头，“就觉得你会很强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样，果然……”
陆彤想起当初见面时，贾娅楠对他说的话，你能养我吗？他突然被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点燃，伸出手，抓住贾娅楠。贾娅楠被他突兀的举动惊动，脸不由得透出一片殷红。
“你愿意跟我吗？我现在能养你了。”
“是嘛……”贾娅楠的口气似乎有点怀疑，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意思。陆彤却放下了手，什么脑瓜，怎么就忘了，自己现在这个什么助理，只是一个临时的，从莫斯科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在琢尔，养谁啊，李梦琪都让他觉得更多是烦恼了。
贾娅楠整理整理头发，表情又恢复了从容，象当初那样，这让陆彤更觉得惭愧。
“还要去莫斯科吗？”她语音轻软，低低地询问。
“是，还是公差，事情与上次差不多。”陆彤咽到嘴边的话又差点吐出，临走前，怎么按排李梦琪呢？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上海，不是又失言了吗？
“好，路上我会一直陪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大概一周后，人员就差不多齐了。”
……
这些记忆的片段，依稀还在眼前，陆彤记得很清晰，甚至在睡觉惊醒。他知道，这个女人永远不会让他养，永远不会留下不走。陆彤还是依旧执着地在追，如同夸父逐日，不肯放手。
“好了，我也该走了，就呆两天，没想到还让你占了便宜。”
贾娅楠已经穿上衣服，拿起包，看到站在原地发呆的陆彤，似听懂内心的声音，禁不住又扑回来。
陆彤没有去送行，只是耳边听到贾娅楠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们还会见面，只是来也匆匆，去了匆匆。只要见面，那就是不断的希望，纵然不是朝朝暮暮，也当珍惜保重。
“陆经理，陆经理，贾姐走了。”
听到背后奥娜的声音，陆彤已经站了半晌，这才反过味，觉察肚子空空，饿得有点慌。奥娜眼神一瞟，意思让他出门。
陆彤看到饭桌上的美食，象是饥荒年，尽情地大吃大喝。他已经下定决心，回d城，与小刚叙叙旧，谈一起关于投资的事。至于给老肖的理由，应该只有一个：辞职！
在遥远的哈尔滨的老肖接到长途电话，陆彤跟他说要回d城，莫斯科这面让他尽快找人，他准备尽快交辞职手续。
“你疯了吗？这是生活，不是娱乐。难道你忘记当初打工的时光，我们一起在小阁楼的困难？还是要回你的d城，打工，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说这话，老肖差点也想撂下电话，自己都不想干了。困难是困难，但那是属于自己的天地，自由随便，哪里象这里受到种种约束，最重要你非常卖力去做事，都象被打在绵花上，无声无息，把人的活性都磨光。
“我没有冲动，这事也不是一时冲动，不管将来怎么样，总要去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以前，我们不都是这么试到现在，唉，大不了，我回上海去卖花，也是非常轻闲的。”
听到陆彤如此言语，老肖也知难以劝解，原以为等事态平息，再把陆彤的事再提出来，可是琢尔这几个股东，似乎都不想听，不愿意听他的解释。毕业只是一个普通的副经理，见不到自然都清静，要想再送回来，那就算了。
“好吧，这件你跟刘惠玲说了吗？”
老肖知道，如何刘惠玲知道，肯定会跟他大吵大闹，别的事都可以随便，他也无可奈何，实在不行，只能把自己的努力都告诉她，看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是这一走，要再回来怕又难了。
陆彤似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不要为难，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好吧，你先保重，哪天回d城，咱们喝酒，看我能帮你多少。”
他能做的都会做，陆彤也感受到老肖的情谊，不论是什么原因，让他一直对自己的事保持沉默，甚至冷漠，但在都过去了，朋友还是朋友，好哥们还是好哥们。
几天后，琢尔派人来莫斯科，一个如当初与陆彤一般大小的年轻人，脸上荡漾自信的微笑，同样对能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充满好奇与喜悦。他给介绍奥娜，又把孟凌菲当初给交待的事，照模样说了一遍，虽然他也不是太懂，看这年轻人，也是似懂非懂。
算了，人都是一点点成长，迟早都会长大，都是生龙活虎不服输的样，而且肯定比他陆彤更有希望，自己不过是来混的，混不下去，就该打铺盖卷儿走……
与奥娜又是很大的拥抱，这次感觉不那么窒息，而是那种与亲人分离的不舍，记住，奥娜，如果有机会去d城，记得找我，也给你炖肉，还有可口的点心。我们那里的羊肉特别美味，点心也挺别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