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乱花飞月      更新:2019-07-28 07:07      字数:3162

与焦松强的谈话总是富有挑战性,那张并不利落的嘴,每次说出的话都绝对有理,绝对没长眼的人犯错了。

“董经理,闻总前一段不是说了,每个员工一视同仁,保守秘密第一条就是签到。”

“董经理,你今天怎么穿了一件便装就来了,一看平时就拉里拉塔的。”

“董经理,我检查前阶段的报告,怎么少了一页,这是给闻总写的,要注意写上恭敬。”

“董经理,我发现你这人太实在,就不会转个弯吗?能力重要,还要会看领导的颜色办事嘛。”

“董经理,难道你没上过学,这个数字都写错了,标准化,公司员工看错了,传达错误,算谁的责任?”

……

董志刚快疯了,说的没错,就没学过去挑别人不对的理,可怎么就有那么多耐心与磨炼去玩这把戏,难道他的每天日程就是来为祸人间的?!怎么如此精力旺盛去做这些芝麻小事。

“运营部准备一次员工评选优秀活动,董经理你组织一下。”

耳闻到这话从焦松强嘴里冒出,浑身不由得一机灵。每次提出“选秀”,明摆就是整人运动,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一旦套上,终身解不掉。他董志刚在人眼里也不是那种玩私心弄人缘的人,这不等于把他放在肉板上煮。

“我反对,这对员工的积极性没帮助,反而弄不好会打击一片。”

对于一个能在焦松强面前大声言语的人,焦松强还是有点惊讶地盯了董志刚半天。有找死的,怎么就有大喊找死的呢。

“你董志刚是不是不想干,选优秀员工活动始终是公司从上至下,公司规范要求得到认可的传统惯例。怎么到你这怪人嘴里就变成打击一片?”

焦松强严厉的背后却是暗笑,又抓住一个敢说敢言人的小尾巴,他大可以戏耍一通。

董志刚不语,知道在这样斗没什么好算。在闻华德大红人面前,他不堪一击,纵然反对,那声音恍惚得越来越缥缈。他已经相信,刚才自己那番言论,说出来都明白,但如果放到公众场合,底下员工的第一反应,多数不会支持他的。

他们怕焦松强,不敢得罪,如同应声虫,对于如同小丑般的选秀活动,最多背后当笑话。而他站出面前侃侃而谈,到让焦松强添油加醋多来一笔。

“我的意思不是不选,是换一种方法。”焦松强意外地又盯了半天董志刚,磐石也有开窍的时候?

“集体出去旅游,或者大家在一起吃顿饭,非常不错的。”

焦松强脸色一变,一只手抬起,怒目又止。

“你看着办吧,这可是总部公司的政策,你董志刚涨胆了。”

电话不期而至,董志刚离开焦松强那张愤怒脸。电话是白华薇,她有点担心,温和地口气在电话里说:“有人说,你在办公室与焦松强吵呢?别忘记,你还有事要办?”

放下电话,董志刚宛若霜打的茄子,莫名其妙的电话,莫名其妙的事端,怎么寻思都那么荒诞。

“焦总监,选优秀的事,就按你说的办。我这还有点事,先走一会儿。”

董志刚抢身已经推开办公室走出去。经历这一切,简直有种被人愚弄的遭遇感,简直受了大难,一朝出狱的畅快。

离开那个保镖视线,董志刚深吸一口长气,他在考虑是不是自己进错公司,而现在是不是该走,而走的时候,会不会又被人反咬一口。

安正力翻供再改,令他忧心重得,这莫虚有罪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掌握的内幕内情比任何人都多,想轻松脱身绝非易事。

几天前,雪梅与黄莺花一起去找那个女人,她们去了地方,发现那女人刚刚被人接走,屋内东西零乱,曾被人提前翻弄过数遍,似乎在找什么。董志刚听后不语,说不清什么,但隐隐令人有种不安的异感。

在董志刚与焦松强争执于此般事情之际,中国发生一些变化,私募逐渐被法律法规所认可地位,从地下走向阳光,曾经红极一时的南方多只“敢死队”亦迈出后台,摇身变成英雄,一些人名气十足,大谈当年的风光种种,利益向另一侧天平倾斜。这一切也令焦虑于资金问题的闻华德有了思路。公司董事会决议,分3到5期募集资金,允诺高额收益,同时为公司找到另一条创收之路。

资金怎么来,要有金融产品,更要注重品牌效应,还要有销售部门。尚先生就成为这首只私募资金的推介人,董志刚也被推到公众前面,所有公司上下员工每人都要分派任务,限期完成,否则扣发奖金工资。

私募在普通股民眼里是一个既复杂又矛盾的东西,市场表现雷厉风行,向来以收益丰厚闻名,建仓到出货,手法怪异,风险却被人讳莫如深。当公布要给大家分派任务之际,如同炸了锅,有些人生出退意,有些人想跳槽,有些人则畅想公司给宝马车的梦想中,有些人已经开始联系自己的七亲八姑。

运营部一位姓赵的女孩给董志刚较深的印象,每天四处打电话,见到董志刚呵呵一笑。

“我的任务基本上能完成,但公司这产品一定能赚钱吗?”

她的忧虑令董志刚有点措手,当然得说能赚钱,虽然内心也没谱。小赵继续努力地四处张罗,每天上报任务预期额度,她遥遥领先,看到那第一的成就感,任谁也满是心喜。

另一位运营部新来的男员工姓孟,到是每天淡定如常,不急不慌,有时候见他拿起电话,嘴里也在说那产品的种种,放下电话,脸上流露忧虑,显然遇到棘手的客户。

董志刚知道,他家里穷,就是让他把所有从小到大的亲戚朋友都找齐,每个人把毕生的储蓄交给他,估计也就能完成任务的一半。

焦松强已经是副总兼人事部,每天的督促大会,他总是把闻华德的最要害的那句话反复强调:扣工资,扣奖金。另外又加了一句:否则就……

员工上了弦,预售将至,额度已到总任务一半。每个人的内心充满复杂情绪,他们知道,不管你是扣工资扣奖金,身临这个场合,就算卖一块石头,也一定当黄金把它换成一捆捆钞票。话不是说得满,是要非常满;牛皮不单纯要吹,要的是把它吹上天。

焦松强终于又找到自己的位置,敦促大会变成他对某些人嘲讽耳磨的场合,含沙射影地调侃,“大家都是人,怎么就你不行;任务不完成,还有脸吗?”一旁的董志刚想拦住,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因为所有人都沉默地忍耐接受了。

笑脸与谄媚成了每位员工脸上面对客户自然的表情,一块重如泰山的石头每天都摆在头顶,但他们都盼着奖金发到手数钞票的狂想中。

尚先生会到不同城市经常做一些演讲吹风会,证券与银行客户成为巨零生物新资金救命草。

董志刚轻松许多,那个保镖也在忙碌任务,每天眼神脸色异样,哪里顾得他。白华薇不定期造访总引起不少妒嫉狐疑的目光,焦松强满脸堆笑,董志刚总觉得那笑意闪烁阴冷。

“林萱,咱们那个大美女也要来这,财会内审,由她把关。”

焦松强有意无意在会议上的一句话,在嘴边玩味半晌。可惜,林萱已婚,孩子已经上了中学,这个大色鬼依旧象发情的絮叨,尤其是在不得不参与的集体酒桌上,他会揪住一个人,不停地说半天,直到人家听吐为止。

董志刚到是乐意林萱来,至少焦松强也就放弃对他的消遣,一门心思指派林萱跑东跑西,抽空还可以隔着办公室玻璃窗时不时欣赏焦松强面色凝重地从自己办公室跑进林萱办公室,进进出出的忙碌。直到某一天不经意从卫生间出来,经过林萱办公室,听到里面焦松强念叨:“这个董志刚不听话,人怪,总有一天要治治他。”

董志刚到不怕焦松强“治”他,而是觉得运营部来了一坨屎,每天都要闻到那味道,令整个公司水准下降。

其余时间,戴一副墨镜的董志刚经常去龙海大厅坐下,闻华德大户室他偶尔也去转转,不过,更愿意听到是散户厅那些忙忙碌碌人的声音。

政策态度积极,股市却是个怪地方,越有利好越跌,每天见到都是一群萎蔫不振股民愁闷的眼神。他能想象,某一契机来临,巨零生物叉上翅膀,将会又留下多少人的感叹与悔恨。

墨镜是雪梅给出的主意,他要经常来大厅感受那市场氛围,又防备可能还会有人的报复。董志刚却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更象一场阴谋。可这种事,又不象尚先生所为,闻华德更不会是。

如此持续近一年时间,巨零生物无声无息,董志刚只令它随波逐流,期间尽管有异常大单出现,皆被他压下,直到对方失去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