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陈昂的过去
作者:冰风皇帝      更新:2019-07-23 08:08      字数:3309

徐渭房中,胡宗宪看完了两部《嘉靖正音》的不同版本,目光闪烁。

陆停看到胡宗宪这幅样子,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希望这个直浙总督最好不要起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然的话他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做些他不愿做的事情。

看着陆停脸上神情的变化,徐渭一点都不担心,胡宗宪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他已经是直浙总督,掌管东南剿倭诸事,这本《嘉靖正音》到最后也是由他治下呈献朝廷,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功劳,何必要去得罪锦衣卫。

就在陆停有些耐不住的时候,胡宗宪把看完的两册《嘉靖正音》还给了陆停,说道,“陆千户,本宪也是世袭的锦衣卫军户出身,算起来你我也是一家人,这献书的事情便由陆大人做主,何时献上,如何献上,本宪一定配合。”

胡宗宪方才只是故作姿态,为的就是能和陆炳联系上,他虽然是严党干将,可内心里从不以严党自居,他效忠的只有皇上和大明,只不过主持东南剿倭大事,实在是需要严党配合,他才不得不投靠严党。

自徐渭正式拜他为主后,便曾和他分析过,严党虽然可以为一时倚靠,但是严党如此行事,总有一日会被皇上所厌弃,到时候他必定下场堪忧,所以一有机会便要想法和严党切割,而锦衣卫的陆炳是最好的投靠人选。

胡宗宪需要的只是陆炳对他的关注,而他也要适时地表现出自己其实和严党不是真正的一路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朝廷。

见到胡宗宪说得这般客气郑重,陆停也始料未及,不过他仍是立马应下了胡宗宪传递过来的好意,“那就有劳总宪大人,我家大人那里,在下一定将话带到。”

陆停只是心念电闪间,便猜到了这位直浙总督是在向自家老爷示好,说起来自家老爷表面上和严嵩这位首辅交往密切,但实际上对于整个严党是没什么好感的,严党中胡宗宪算是难得的人物,而且在直浙总督的位子上做事情也确实尽心尽力。

“那就多谢陆千户了。”

胡宗宪道了一声谢后,便主动离开了,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倒是不方便再留下来,那本《嘉靖正音》对于皇上来说,确实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他有预感,到时候京师里为了这本书肯定会有一番争夺。

回去的路上,胡宗宪心里面把还未见面的林河的重要程度再次提高了一阶,但他仍旧没有打算见一下这个少年,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徐渭也好、沈科也好,都已经对这个少年太过看重了,他不必急着凑这个热闹。

……

“文长先生。”

两本《嘉靖正音》贴身藏好后,陆停对徐渭也是变得客气非常,起码这个文长先生并没有摆他一道,这让他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太好开口。

“陆千户,还有事吗?”

见陆停拿了东西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徐渭颇有些好奇,在他看来陆停应该没别的事再要找他了。

“文长先生,我家小姐今晚便要回府,便让我来取画,您看……”

刚刚得了徐渭这么大一个人情,陆停其实不太好意思讨要那副《怒梅图》,可是自家小姐又实在对林河画的画宝贝得很,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讨要。

徐渭不由哑然失笑,然后想到了那位陆小姐,“这画拿回来后,我倒是未曾有空细细一观,看起来我与此画无缘。”徐渭说着话,便将那副挂在墙上的《怒梅图》取了下来,交给了陆停。

“多谢文长先生。”

“不必谢我,反正林兄弟就在这县衙里,改日我找他再画一幅就是。”

徐渭随意地说道,说起来林河还欠他一幅画,这两日事多倒是差点忘了,正好明日去寻他,顺便也好仔细跟他讨教一番绘画技法。

陆停拿了画,便告辞而去,他现在还急着接自家小姐回府,顺便三日后的探春宴,他也要帮忙张罗准备,老夫人做起事情来,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来到陆绾绾暂住的绣楼时,陆停不但看到了陆绾绾,也看到了赵芊芊,他顿时就明白,自家这位小姐估摸着是打算带这位赵小姐一起回家,至于目的么,无非是在探春宴开始的三天里,怕这位赵小姐和林先生有所接触吧!

赵芊芊并不知道探春宴的真实目的,反倒是有些小开心,虽然她也挺想去找林河这个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闯进她心扉的少年,可她却不如陆绾绾那般大胆直接,若是没有陆绾绾陪着,便是连这绣楼她都不敢出去的。

“小姐,画已经取回来了。”

陆停朝陆绾绾说道,然后将那副《怒梅图》双手递给了自家这位小姐,他知道除了这幅画,那位林先生还专门为小姐画了幅画像,只可惜那副画小姐着紧得很,只是一个人看,便连身边的丫鬟也不曾窥得全貌。

“芊芊,我们走吧!”

见赵芊芊似还有些不舍,陆绾绾自然知道这个好友不舍的是谁,所以哪怕是好姐妹,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是绝不会相让的。

“嗯!”

赵芊芊轻轻应了一声,她并不知道陆绾绾的心思,只是知道跟着陆绾绾的话,自己才能再见到林河。

一路无话,陆停自是带着自家小姐一行去了县衙外上了准备好的马车,随行的还有一队家丁,个个都身形高大,是他用军法训练出来的。

……

入照楼里,郎曾见到终于回来禀报的下人,一颗心凉了半截,他那里想得到那个衣着实在普通不过的少年居然住在县衙,而且还有个挂着腰牌的官差对他极为恭敬。

郎曾摸不清楚林河的底细,根本就彻夜难眠,说起来刘淳安在入照楼设擂,本就是他的主意,至于自己的东家黄老爷是不太在乎棋派之间的争斗的,只要这入照楼名气够大,能赚钱,自家那位黄老爷自然是万事好商量,可万一要是损害到了入照楼的利益,自己这个主事位子不保还是轻的,只怕性命也堪忧啊!

翻来覆去地寻思,郎曾觉得明日那局棋只能寄望于刘淳安这个师侄可以赢下那个高深莫测的少年,不然的话他就得提前想好退路了。

……

林河房中,陈昂已自坐了下来,林河对这个孙玉伯送到自己身边的师兄挺感兴趣。

“陈师兄是哪里人,我看着像是北方来的。”

这时候江南的男子身材虽也有高大的,但是像陈昂这般高大的却是凤毛麟角,极少能看到。

“林先生好眼力,在下乃是辽东人,从小就生的高大,有一把子力气,师父当年便是见我体格好,才传我武艺的。”

“我看陈师兄行走间颇有沙场决荡之风,不知可是军中出身?”

“曾在辽东边军为一百将,三年前随军入浙剿倭,只是时运不济,屡为倭寇所败,若不是遇到师父,只怕便要在败军营里蹉跎一辈子。”

对于自己的经历,陈昂也不隐瞒,自己这个师弟若是有心的话,直接和师父一问就知道他的底细了,倒还不如自己先交代了。

“那倭寇真的如此这般厉害,连师兄这等勇力的也败了。”

虽然不知道陈昂有多厉害,可是光看那极具压迫性的体型,林河便知道自己这个做到百户的师兄武艺定然极为厉害,而且辽东边军应该战力不弱,怎么会打不过倭寇。

“若是正面放对,便是十来个倭寇,我也是不怕的,可是我辽东边军里陋规甚多,像我手下真正能站的士卒不过十人……”

这年头大明军中吃空饷的状况已经很严重了,像是边军的话,从上到下,层层盘剥,最底下的军士根本没几个饷银能到手,像陈昂也是投靠了军中将领,才拿到了足够的饷银,还养的起投靠自己的七八个军士。

陈昂他们入浙剿倭的时候,全军上下也没把倭寇放在心上,觉得这些倭寇再凶悍能有建州的那些野人厉害么,可是没想到到了浙江后,一个水土不服就让他们战力折损大半,后来上官催促得紧,不得不在没有修整完全的情况下出战,最后仓促出兵还被那些倭寇打了个伏击。

“那一战,我们被倭寇半道伏击,又不熟悉地形,被倭寇一阵猛攻冲散后,兵败如山倒,便彻底完了。”

陈昂回想起那第一场惨败,至今犹自有些心悸,那一战他虽然也杀了六个倭寇,可是最后还是仓惶而逃,自己投靠的将领死了,在军中好不容易培养的几个心腹也死了个干净,从哪之后他便厄运连连,最后进了败军营。

“林先生,我这两年虽然武艺略有荒废,但是只要林先生你吩咐……”

“陈师兄,你是老师推荐而来,我自然信得过你。”

见陈昂有些急,林河却是径直道,陈昂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孙玉伯的手书,他这个师父在信里说得清楚,陈昂已经离开了军中,背景也干净,让他就当是雇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护院,若是觉得可以信任,那便留在身边,也不必因为他的情面而勉强。

对于陈昂这样的边军高手,林河自然是欢迎的,他也不怕这是孙玉伯这个老师安插在身边的眼线,锦衣卫虽然无孔不入,但还不至于在他一个白身的小人物身上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