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影响还真是蛮大的，即便他清除了那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的记忆，为怕提奥多怀疑，又留下了童年和最初在教廷时的记忆。
然而……性格似乎什么都没有怎么改变，不，改了，却是变得更加软弱了…
“以后你的日子或许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老教皇叹息了一声，老教皇不舍的凝望着熟睡的提奥多。
“我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啊……”
人的衰老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圣座也是一样，凌驾终究只是凌驾，而并非超脱……
他已经明显的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是大不如从前了，有时候没工作多久就会感觉到劳累了，以往平和的心境也渐渐被消磨，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与不耐。本来不是多大点的事，但听在耳里也变得格外的敏感了，往往会突然心情不愉，勃然大怒，而且往往会向最亲近的家伙发泄，这似乎都是人类的共同点了，于是，这个承接他怒气的可怜家伙……
老教皇看着提奥多，将睡得不老实快要跌下床的提奥多摆正。
“真是没办法……这么大一个床也不够你糟蹋的……”
老教皇将提奥多的被子盖好，将提奥多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塞进了被窝。
“父亲，照顾不了你很久了……”
老教皇静静的看着睡梦中无意识往他怀里拱的提奥多，将手搭在了提奥多的背上。
“以后……也许就没有人会在晚上给你盖被子，怕你着凉了……”
“父亲陪不了你多久了……以后说不准生活要艰难的多……”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老教皇深深的看了一眼提奥多，提奥多的睫毛微动了一下，不过因为夜深屋暗，所以并不是特别明显。
“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在心底是怎么看待你的教父的，也许你是将那份对我的恐惧和些许怨怼都藏在了心里，不敢对我说……”
“你说我在生气的时候说的气话才是我真正的感受，可是，我的孩子，也许你生气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才会把你心底的怨怼吐露出来吧……”
“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教父……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最开始我们相处的如何，到最后似乎都是矛盾重重的……”
老教皇的语气有些沉重
“我教导不好自己的孩子，让他变得越来越敏感和紧张，总是小心翼翼的，不论与谁交谈，都会下意识的打量别人的脸色，把自己放的很低……”
“小时候的你，我并没有见过，不过听安东尼说，那时候你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家伙，那些阴暗的事情似乎都进不到你的心里，确实，你刚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虽然在面对我时很紧张，感到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但我也能看出你是一个光明而热忱的孩子……”
“你还记得吗，不久前我们还很亲密，还在圣山的时候，你天天的粘着我，每一字句，我都能听出是发自内心的。”
老教皇似乎不担心提奥多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
“不久前，我让你唤我父亲时，我能感觉到你的激动和心里那种甜甜的感觉。”
“我以为……我会将你教导的很好……可是，却成了现在这样……”
老教皇叹了口气，将提奥多额前的头发扒拉到了耳后，感受到老教皇的动作，提奥多的身体僵住了，一时间呼吸都轻了不少，老教皇微微笑了笑。
“我的孩子，真的很抱歉……”
“我真的想之前那个单纯黏着我的小家伙，现在你虽然还是亲昵的叫我父亲，却多了不少敬畏，虽然偶尔还是粘着我，却不像以前那样自然了，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学会了看人的眼色做事，我稍稍一皱眉，立刻就改口了。虽然还是笑呵呵的，但笑容里没有什么快乐的感觉，更像是习惯性的……”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都退掉了……”
当一进屋就看见桌上那一小坨金币和一张卡，心里难受极了。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想着讨好西奥多的……”
提奥多在被窝里的手下意识的轻轻的抓了一下，静静的等着老教皇下面的话，然而这却是让他失望了，老教皇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且轻轻的抱着他，手拍着他的后背，似乎在哄他入睡一般。
提奥多一动都不敢动，却如老教皇刚才所说，他确实在心底有些惧怕这个被自己唤做父亲的老人。他想与老教皇亲近是没错的，但这不能抵消这份惧怕。
“我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啊……”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提奥多闭着眼睛，思绪翩迁，死活也睡不着了，即便他已经非常困了，但脑里还在不断回想着老教皇的话语。这一刻，提奥多在心底竟然隐隐有些埋怨老教皇，如果老教皇没有说这么多，或许他就不会失眠呢……
果然……一夜未眠……
真的……好困啊……
但是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的感觉也是着实难受。
时间很久了吧……教父应该睡着了……
提奥多睁开眼睛侧头一看，果然老教皇已经闭上眼睛了，看着好像是睡着了，提奥多轻轻的松了口气，窗外隐隐有了亮光，提奥多在老教皇怀里拱了拱，试图挤出来。
“做什么呢？”
“唔？……”
提奥多尴尬的回过头打了个招呼，果然……老教皇的脸色不大好看，看来这么早被打扰让他很是不爽……
“教父……抱歉，打扰您睡觉了，那个……您安心睡吧，我……我就是挪动下身子，您继续，继续睡。”
提奥多讪讪一笑默默的又缩回了被窝，速度不快点估计少不了要来一顿训教了……
然而……时不待我，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现在五点多，你还可以安心睡一个小时。”
老教皇的声音在提奥多耳边想起，出乎意料的是，老教皇并没有开口斥责，这让提奥多微微哑然。
“唔，抱歉，把教……父亲大人吵醒了……”
提奥多愣了一下，随后带着歉意开口道，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对，连忙改口。
如果说在之前提奥多唤老教皇为父亲，是由于濡慕和亲情吧。但自西奥多出现后，提奥多在唤老教皇为父亲的时候，也不知从何时，亲情和濡慕少了些许，反而多出了一丝忌惮和讨好的意味……
“没事的，正巧我也想醒醒起来了。”
“噢……”
但提奥多还是缩回了被窝
“想起来就起来吧”
老教皇将搭在提奥多身上的手收了回来
“我还是等父亲起床再起床吧。”
“那也好”
老教皇的声音很温和，见提奥多又躺了下去，再次将提奥多搂进了怀里，习惯成自然，有时候睡觉抱不着提奥多，他还真觉得有些别扭，生怕提奥多掉下床去，或者偷偷跑掉……
又百无聊赖的在床上呆了两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往常起床洗漱用餐的时间了。
从起床到吃早饭，提奥多一直忍不住打量老教皇，而当老教皇的目光望向提奥多时，提奥多却又胆怯的避开了。
“不好好吃饭总看我做什么？”
老教皇皱了下眉逮住了提奥多躲闪的目光开口道，习惯性的拿起牛奶盒子，将被提奥多喝的见底了的牛奶倒满。
“昨晚你说的事情还打不打算去做了？如果还有这个打算的话我们可以一会儿走一趟，你知道的，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
“是，父亲大人……”
提奥多微微低头，开口应到。
“我想你不会反对我陪同你一起去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反对父亲。”
聊了几句，提奥多放松多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位西奥多修士不在的缘故。只要西奥多一在，提奥多就会感觉尴尬，坐立不安。
……
“父亲大人……我能问您一件事吗？”
前往河边村落的路上，提奥多坐在马车内的沙发上多抿着嘴，对坐在对面的老教皇轻声道。
“问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老教皇笑了笑，看着提奥多的脸色，手却是下意识的捏住了书角。
“那请您不要欺骗我好不好，也希望您不要生气……”
听到老教皇的应允，提奥多反而更紧张了，带着希冀的补充道。
“问吧”
“父亲大人……”
提奥多似乎还是有些犹豫，迟迟不开口，他怕他问了以后会破坏掉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不问的话，他自己心里却又是不舒服。
“问吧，问出来会好受些何况有些想知道的东西，也许早晚都要知道，那么既然必定会知道，又何必分早晚呢？”
老教皇开口鼓励道，提奥多的额头上隐隐有些虚汗，但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道：
“父亲大人……我，我失去记忆真的是因为突破失败吗？……而且……而且我为什么会突破失败，他们说以我的实力，常规状态下是不可能突破失败的，所以……”
相较于提奥多的激动，相反，被质问的老教皇却是无比的平静。
“我的孩子，如果父亲这个词变了味道，那还是不要在这样称呼为好。”
“唔……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教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让提奥多的心中更加的忐忑不安。
“你觉得你的记忆是我动的手脚是吗？”
老教皇从提奥多对面的沙发上起身，笑着走到了提奥多的面前。
“不，您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提奥多连忙摆手，慌乱而苍白的解释道，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挪了挪，想要离老教皇远一些，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此刻提奥多心中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
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也挺好的……
提奥多这般想着，就听老教皇继续道：
“可是你确实这样想的，不是吗？你不用那么着急否认，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害怕我，经常想着怎样讨好我。”
老教皇顿了顿看向了因被点破了心思，而变得沉默，因恐惧而颤抖的提奥多。
“按道理说，你在修习上发生了这么大的问题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应该让我想办法给你解决的。然而你却谁都没有告诉……”
“我的孩子，你是在怕我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后疏远厌弃你吧……你觉得当我知道这些后，你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老教皇坐到了提奥多身边，揽着提奥多的肩膀，笑着问道：
“我说的对不对？我的傻孩子。”
“嗯……”
提奥多轻应了一声，避开了老教皇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你想讨好西奥多，是不是也是觉得我迟早会看重自己的亲侄子，到时候想起这些事，我会算你的后账？”
“唔……”
提奥多不自在的应了一声，不过老教皇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我说的对不对？”
“啊……或许吧……”
提奥多含含糊糊的说道，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却也不反感老教皇搂着她。
“对就是对，哪里有或许呢？”
“唔……您说的对吧……”
“父亲，我们不要在探讨这个问题了好吗？”
提奥多恳求道，他怕探讨下去他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包括他最不想失去的，现在这温暖的怀抱。
“你不想知道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了吗？”
老教皇轻轻的揉着提奥多的头发，就像和平时一样，提奥多抬起头，对上了老教皇那歉疚，疼爱且不舍的目光。
“不问了，反正父亲也不会告诉我真话的。”
提奥多赌气道，却是下意识的想避开这个他一直执迷的问题。
“如果我告诉你呢？”
老教皇脸上依然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提奥多。
“不要，父亲不想告诉就不要强迫自己说出来。”
提奥多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竟然隐隐有些恐惧知道这些自己一直希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