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片刻,席天幕地间,在蓝若影的授意下就摆好了香案。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这在普通一切从简领军打仗的将领来说已属不可思议,可这还远远不够,蓝若影随身携带的一切用度都豪华的极点,奢侈到极致,香是最昂贵熏香,案是最上等的楠木案,棋自也是最纯粹的白玉,黑玉琢雕而成,个个浑如天成,晶莹剔透,小巧雅致。
划拉一声,刺耳异响,刚响起,李广便打了个激凌猛然如梦方醒,抬眼瞧去,案那边却没了蓝若影浅笑的身影,骤然浑身又是一震,背脊冷汗直冒:他居然失神了?而且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带着疑问,李广抬眼寻去,蓦然又是一惊,不远,蓝若影正缓步而回,优雅地吹去剑锋上的缕缕血迹,然后,还剑入鞘,而他身后,钢铁般的士兵组成的人墙中,一名士兵悄无声息地缓缓滑落,最后软倒在地上,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似是至死也不知为何就倒霉地招致了死神,而他心口,汩汩鲜血,悄然,而刺目地流了出来,染满他身下的一片净土。
一声轻笑,从蓝若影若桃瓣的唇角逸出,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笑道:“治下不严,让飞将军见笑了。”
李广面色微白,心中无端沉重起来:他这次还真是与虎谋皮呢。
似是猜出李广心思,蓝若影邪魅笑着,似是心情极好,随手丢开宝剑,立刻就有人诚惶诚恐地飞快接住,然后又悄然退到一旁,自始至终,蓝若影也没回头瞧上一眼,似他抛出的不是一把难得的宝剑,而是粘手的垃圾,拍拍手,去除手上浮灰,立刻又有人出列递来干净湿润的手巾,供他净手。一切完毕之后,蓝若影这才重新卧倒在香案一侧,笑眼望向李广,漫声道:“开始吧。”
客随主便,李广执白,让蓝若影执黑先走一步。蓝若影邪魅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也不推辞,就那么随意卧躺着,伸出修长手指捏起一子,落于棋盘。随后,李广正欲落子,却又被蓝若影伸手阻拦,只得手顿半空,微有不解地望去,蓝若影似是想到什么有趣之事,眼中含着笑意,道:“如此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李广知他还有下文,不气不恼地收回白子,微一点头,道:“将军请说。”
拍拍手,随后,蓝若影身后便走上前来两名相貌相若的少年将军,李广望上一眼,立刻会意,笑道:“如果我死于他二人之手,赌局如何?”
“自然你输,棋没下完,难道还和了不成?”蓝若影呵呵轻笑着,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耍赖的负疚感。
点点头,李广长身而起,躬身向那跃众而出的两名将军施礼道:“请了。”
随后,三人走至一旁,稍一客套,便互相斗作一团,李广赤手对付两名持兵的将军,也毫不费力,好似穿花蝴蝶,从容纠缠于两人之间。那两人本是兄弟,配合自来默契,而此刻,对付比他们还要小些的李广,刚一开始,就感到从未有过的吃力。不敢怠慢,收敛心神,全神以对。
蓝若影精芒闪现眼底,邪魅笑容,更加璀璨地绽放,玩味似的轻揉着手中黑子,一遍遍地摩擦着,少顷,释然之色敛于眼中,从斗作一团的三人战局收回视线,朗声唱出他所下的棋位,他声方落,那方毫无滞涩地便传来李广的对招,他依言落子。
整个山脚之下,清风作伴,只听呼呼的掌风,剑鞘划破空气的锐响声,夹杂着一声中规,一声魅惑,报出的落子棋位声,此起彼伏,疏而不断。没多久,棋盘便落满了白子黑子,纠缠一起。下得此时,将近尾声,蓝若影也渐感吃力,他棋艺本不错,只要是他认为有趣的,一定会钻研个通透,可是如今,他却陷入了疆局,他是想输输不得,想赢赢不得,煞费了心思也没摆脱李广的后招。
不知不觉,一局棋局陷入凝滞,蓝若影凝视细思,许久,在棋盘之上轻移手指,却始终无法再落下一子,而那方李广仍是游刃有余的与那两位兄弟将军纠缠。他们在李广的牵引下时时的磕碰摩擦,力不从心的感觉似毒蛇般,将他们紧紧地束缚,却无法冲破。
蓝若影收回棋子,明灭不定的幽黑眼睛又望向陷入战局依然风度不减,优雅从容的李广,反观己方战将,面容焦虑,气喘不匀,实已深陷苦战。微微一笑,推翻棋盘,道:“停吧,我认输。”
依言,早已想停下的两位兄弟将军如蒙大赦,迅的住了手,面带羞惭地退回已方,心中却是不由对这盛传的飞将军刮目相看。
李广微微一笑,仍是谦和湿润,毫无张狂得意之色,安然坐回蓝若影面前,拭去额上薄汗,笑道:“将军即已认输是不是该实现诺言?”
若是别人说出此话,蓝若影定会毫不留情地挥剑刺去,他何时是认输的主?不过,由李广口中说出,既没讥讽,也没嘲弄,更没轻视之意,反而让他感觉些微的舒适。
蓝若影邪魅一笑,满不在乎地手一挥,被擒的中年将军便被赶至军前,同时被围的众将士也被解禁,蓝若影毫不可惜,瞧也不瞧,淡淡道:“你们还不快走?别等我改变主意。”
他此时仍处于主导地位。
所有人都明白这种事实,中年将军不敢多作停留,深深地望向仍是安然端坐香案之侧的李广,脸现愧疚,几次张口欲言,又碍于敌将在此,生怕恶魔般的蓝若影一个不高兴改变主意,只得匆匆留下“保重”二字,向李广深深一揖,便帅领着众将士快,灰溜溜地离开。
来时声势浩荡,走时灰头土脸,每人心里都沉甸甸地。
中年将军想不明白,李广明明心里应该恨他的,为何却舍身取义?要知被俘,在朝庭只有一种作法:弃,若是有幸逃回也会被怀疑为奸细而毫不留情地杀死,他这是拿他一人救了所有人,也葬送了他自己。
他……百思不得其解,以李广所持有的武艺,他相信,他若自保不难,却选择了最险的方式,成功的救了他们,却毫不在意的将自己置身于险地,绝望之地。
最后,中年将军又回头深深望上一眼,那个少年,忽然之间,变得好高好大,肩膀也变得好宽好宽,可以扛起所有艰难困苦,整个国家一般……
李广目送众军士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一缕的痕迹,这才安心的长舒口气,迎上蓝若影玩味的眼神,又陷入了沉默。他现在是被擒虏将,已无立场再言其他。
蓝若影邪魅的笑着,一直注视着安静的李广,眼中云雾吞吐,似是在考虑着一些事情,良久,笑道:“你可想过你的下场?”
良久,李广默然道:“可能……死吧。”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于他誓效忠的朝庭。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蓝若影调侃笑道,没从李广少年的脸上瞧出一丝神色波动,微微地失望,霍然站起身来,望了眼天色,淡然道:“收兵回营。”
简陋的营帐之内,摇曳的灯烛投出不定的光影,昏黄地光线映出帐内简陋的摆设,只有一桌一椅,桌旁凝思的少年幽深的双眸染得更加幽暗。
寂静的夜里,只有帐外踏踏的巡逻脚步声,以及时不时金戈相磨的叮当声,帐内是绝对的安静,一如少年寂然的脸容。
忽然,一阵脚步声停在帐外,只是一顿便走了进来,少年毫不惊讶,更不惊慌,他没有起身相迎,安然地抬眼望向来人。邪魅的笑容在混浊的烛光中渐渐清晰,蓝若影望向烛影下的李广,笑道:“你一定饿了吧。”说着身后走出一人,在桌上放下食盒,摆好数盘食物便恭身而退。
帐内只剩两人:负手而立,身着华贵缁衣,一脸邪魅笑容的蓝若影,安然坐于桌旁,无悲无喜,安静从容的少年李广。两人目光对视数息,蓝若影闪烁一下,低头望向桌上用粗食糟粮随意捏就的食物,轻声一笑,坐于桌旁,嘲弄道:“请用。”
李广仍是温和一笑,望了眼盘中黑糊糊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馒头,伸手拿起一个,悠然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后,才咽下,然后再咬另一口……
李广吃得很慢很细,在蓝若影嘲弄的目光中,也没有一丝不适,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不知何物的食物悉数纳入腹中。
直到看着李广吃完,最后干渴地轻舔嘴唇,蓝若影微微一笑,眼中盈着更深地玩味,仿佛面前的李广,似是小猫小狗,是任他戏弄玩耍之物,调侃道:“你不渴么?”
抬眼望上一眼,便又耷拉下来,李广微微笑道:“你会给么?”
“会。”蓝若影微一顿又狡黠笑道:“不过有条件。”
“什么?”李广敷衍道。在他看来,蓝若影只是想玩他,折磨他,他到没抱多大希望。
“降我,否则……”蓝若影呵呵笑着,邪魅的眼中映着李广若有所思的稚涩脸容,继续道:“后果你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