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1.
军事会议结束后,付明留下众将吃了顿便饭。宴罢已是夕阳西下,付明待众人走后,起身推开书房的门,只见暗蓝的天幕下残阳熔金销玉,独销不去园内结实而苍老的黑青屋顶,凝重与悲怆之感随之油然而生。
付明踱到园中,想要仔细琢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但心儿却总也不能平静。“不知真儿去了何处,我们这夫妻做的当真是如朝『露』晚霜啊。”付明想到这儿,只觉胸中思绪似可描摹,却又无从起头。此刻恰有鸽哨自园外淡淡飘来,天『色』渐暗,远方的炊烟虽仍有痕迹,却也丝丝散去。
“明月”,付明想起了在园中住着的几位“旧人”,这时想要去探望。
“臣在”,明月早在一旁伺候,这时见主公叫唤,急忙上前应声。
付明略有些迟疑,继而下决心道:“你带路,孤要去看看钱夫人与顾姑娘。”
明月发觉主公有些郁郁不欢,却没想到献王打算做的是这件事,太监嘛,即使再聪明,也不能理解正常男人在某个时刻的感受吧。说话间,一轮新月已爬到了半空。明月拎着一个红灯笼引路,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踏着月光下冰盘似的清辉,穿过了几个桃形月门。眼瞅着就要到了,付明却突然想要如厕。明月嬉笑着,把付明带到了一个室外『毛』厕中。如厕之际,曝光于『露』天之中的付明产生了一种风雅的快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样景致中如厕的。
等从『毛』厕中出来,付明却想道:有钱人家就连“方便”也如此讲究,而占人口最大数的穷人们却要为一日三餐害愁。自己成日里只想着恢复大明江山,却忘记了刚来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天,曾面对苍天、大地许下的诺言:“要让中国人都过上好日子”!感慨之余,付明又想起中午进餐时,封义铭所提之“免江北各省三年赋税”的议案,看来要尽快下达落实,战『乱』经年,中原板『荡』,民不聊生,诚如封先生所述,民心之收拾并不在“讨逆伐虏”,而在使民生安顿,百姓各安其业啊。
“主子,到了”!
付明只顾凝神想心事,这时听明月禀告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来到两位红颜下塌的房间门前,此时屋中烛花闪烁,他却突然失去了想要进去的兴致。正待往回走,却听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付明微微一怔,原来早有人通报,里面的人是出来接驾的。
门前有几个婢女挑着大红的灯笼,而在红光掩映下俏然挺立着的正是娇靥若花,唇红齿白的顾眉生。这美人早知道从前献王对她与柳如是的“轻薄”均“事出有因”,而且此番对她们姐妹又有救命之恩,风尘女子虽然自认残花败柳,但对恩怨是非却远比平常女子要分得清楚,也来得直接。因而傍晚时分,听到付明要来,顾媚便轻施粉黛,欢喜着出来迎接。这时的她身着一袭白『色』衣裙,外面套着嫩绿『色』的夹袄,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头上则挽着俏皮的“貂覆额”式发型,钗钿簪珠配着披肩长发更显洒脱与飘逸,尤若仙女下凡,即令明月这样的小太监,也为之着『迷』。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大眼睛灵动剔透,此时见到确是献王,还没说话嘴边就『露』出了一丝若明月破彩云而出般的笑意。
如此绝『色』,如此天赐的美丽容颜令付明一时语塞,令他惊愕的是,从前这美人总对他横眉冷对,没想也会有这等温柔娴淑的时候,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顾媚早已习惯男人在她面前『露』出种种痴狂的表情,但此刻眼前的这位天之骄子却不能同那些俗物同日而语,那火热直视的目光令她略有些羞涩。顾眉只得职业『性』地扬手挽起耳边一缕垂下的青丝,借以掩去心头突如其来的一丝慌张,如白玉般洁净的皓腕便也跟着显『露』出在皎洁月光之下。
“嫣然一笑融冰雪,一挽寒爽妩媚生”。
付明终于从脑海中找到了一句诗来描述此时的顾媚。他笑了笑,想推辞要走,却说不出口来,还是顾媚走到了他近前,做万福道:“民女顾梅见驾,献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付明朗声道:“免!”接着疑道:“顾小姐,孤想知道你大号究竟是何?是妩媚之媚还是眉眼之眉?”
顾媚低眉浅声回道:“回殿下,这两个都是小女子的艺名,但爹娘给小女子取的本名是梅,梅花的梅。”
“噢,原来是这样”,付明点点头,即而说道:“梅花香自苦寒来,顾小姐父母亲当年起这个名字是用了心的。你今后就还是用梅花的梅吧,或者便改名做寒梅。”
替人改名字,这是多霸道的事情,但以付明如今的地位而言确确实实是件极轻松的事。顾媚听得一愣,继而喜上眉梢,但凭献王这一句话,她便脱了乐籍,真正是重新做人了。她连忙再次跪下,柔声谢道:“寒梅多谢八千岁赐名。”
付明嘴角『荡』开一丝微笑,轻声答道:“但望姑娘莫再对孤恶言相向便好!”
顾梅听后也眉眼含笑道:“殿下仍在怪罪寒梅,却不知当初殿下是那样的凶,那样的不讲理咧!”
付明哈哈大笑道:“好吧,好吧。孤还有事,你先请回吧,待过些日子,孤有空再来”。
顾梅没想到献王这样急着走,听罢忙劝道:“八千岁难道不想看看我家柳姐姐吗?她大病初愈,听说殿下要来,已从病榻上起身。只因经不得风寒,方才在房中恭候,难道是殿下因此而不悦吗?”
付明心道也罢,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去看看那位“桃花得气美人中”的秦淮花魁。当下笑道:“孤岂会那般小家子气,就依姑娘所言,见过再走”。
言罢,付明便携众人进了屋,屋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脂粉气,更多的是汤『药』的甘辛味。付明猛得意识到柳如是前几日小产,对『妇』人而言这无异于是坐个小月子,他此时来访,颇有不便,可惜悟得有些迟了。
隔着一帐轻纱,付明听到了女人自账内传来的尤若悬丝的声音,“八千岁,请恕小女子无礼,只是身子不净,不能与殿下相见。小女子在此向殿下见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付明见帐中有一窈窕身子盈盈下拜,而她的声音虽说柔弱,偏又自带一种刚强,配着那曾经唱戏亮嗓而陶治出的极富磁『性』的女中音,惹得他心中不禁又爱又怜。于是付明没假思索便道:“钱夫人不必拘礼,孤既然来此,便未计较世俗礼教。若不有碍病体,夫人只管出来相见。”
付明身旁的顾梅有些惊诧地望了献王一眼,那时的男人可都极不喜月子中女人的晦气,待见八千岁确是非常认真的样子,心中倏然一动,原来千岁也是『性』情中人,美目便眨也眨也注视着付明。
柳如是帐中似乎也是娇躯一震,但听那动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所待如是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殿下既不嫌弃小女子贱质弃身,小女子又何敢不从。”
声罢,柳如是已经欠着身子,从帐中走了出来。她有疾在身,早没了付明多日前与她在香草堂初会的丰润模样,着实清减了许多,但丰彩依旧不减当年。再次拜过后,付明发现她那对美眸历经磨难,未见苍老,却更加深邃难测,浓密的眼睫『毛』更为凤目增添了几许神秘。付明心中叹道:钱谦益好福气,年近六旬的老翁能够得此书画双绝、娇美无双的美人,却不知珍惜。可惜自己励志进取,若是太平天子,能得此后妃,不吝是天堂般的日子。
柳如是见献王凝视着自己,也没紧张,只淡淡笑道:“殿下请坐,小女子与妹妹仓卒间得知殿下驾幸,没得空安排,请殿下恕罪则个。”
付明听罢,收回夺魂摄魄似的目光,大马金刀般跨坐在桌案旁,继而向柳如是与顾梅说道:“你们也坐”。
顾梅看柳如是一眼,对方点点头,二姝便在付明身旁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钱夫人身体当无大碍吧”?付明关切地问道,一边打量着柳如是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洁白脸颊。
柳如是在椅上微欠娇躯,款款回道:“谢过殿下厚爱,小女子身子好多了。殿下莫要再叫小女子什么夫人,如是已与那人再无任何瓜葛。”
付明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二姝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孤从前是不信的,如今信过了。可能绝世容颜,上苍也要妒艳几分吧。”
二姝又一次没想到献王说出这样的话来,正在感激中,就听付明又说道:“二位姑娘今后生计便包在孤的身上,勿要再为颠波流离而愁苦伤神。”
柳如是忙携顾媚再次下跪拜谢,付明让她们都坐下后,柳如是慨叹道:“殿下,小女子几经磨难,所谓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如是本已存遁世之志,今番见到殿下幸待若此,那里还敢与上天争艳。只求身子强健稍许,便要削去三千烦恼丝,与青灯古佛为伴,以赎此生**之过”。
付明听得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蘼芜君万万不可!”
2.
蘼芜是柳如是的小字,除却旧朋故交之外常人并不以此来称呼柳氏,而这君字也是友朋之间的一种敬称,付明心急之下突然说出这句“蘼芜君”当然令两位仕女诧异莫明。顾媚略有失望,虽说姐妹情深,但献王已知柳如是的小字,却不知自己从前的名字,在情份上实实在在地是差了一层。她女人家心事,却没往深处想献王知晓柳如是小字的缘由。
而此时心中更如涛天巨浪般搅动着的是柳如是本人,女人的敏感使她早就感觉到献王对她发生的那极微妙的一缕情愫,而今晚如此直接明了的表白焉能不使她心动,但这心动也只是一瞬间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若将她与张溥的相知比做雪莲之纯真,那么苦恋陈子龙则是如火如荼般竭尽缠绵,最后毅然极端理智地选择钱谦益则足够惊世骇俗。要让她这样的女人付出真感情,只怕真要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但见她低眉淡然道:“小女子悉听殿下安排,不能守佛,但求入道也好。”
付明也是过来人,此刻他凝视着两位佳人温婉的眉眼,心中对她们的想法却出奇地掌握了个**不离十。柳如是现在的这种想法是一种极度失望之后的一种防卫『性』的退缩,与其『性』格是不相符的,她需要的是一种强劲的力量再将她推回上流社会而已,毕竟曾经身为“相国夫人”的她已不能再过从前的日子。
不过说老实话,付明对柳如是的调查不是出于私心,那是在他大闹香草堂后,作为钱谦益的“夫人代表”,由他授权郭远聪展开执行的“正常访查”。调查结果令付明震惊,绝美的容颜、柔弱的身躯、蔑视礼教的行为与足够苍老旷达的心胸,这一切难道不足以勾成诱『惑』一个正常男人的理由吗?可能也正是因此吧,天下才俊才会以一睹柳氏红颜为幸甚,而她依然我形我素,孤芳自傲。相从钱谦益,那是被征服吗?那么,民间盛传的柳氏“面首八百”又如何解释?也许只是种交易吧?所以才会有后来留都的种种,『迷』一样的女人总会让男人着『迷』。
据郭远聪的报告,柳如是本姓杨,名爱,是嘉兴人,因家中贫寒,自幼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十一句地说道。
付明听到一半,就已心中一沉,他停下踱来踱去的脚步,坐到室内那盏红烛前,透过火红的烛光,他凝视着谢希真那明月一般皎洁的额头,那漆黑修长的睫『毛』,还有那投向自己的如烈日般炽热的目光。心底下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情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影历历在目,那如九天艳阳般的亮相,那气势如虹般的决绝!无可挽回了,那目光告诉付明,无可挽回了,她还是那般执着地要去。
一时间,付明心中全没了主意,但嘴上仍不肯死心地劝道:“你就踏踏实实地做孩子的娘有多好,也省得成日在外边打打杀杀的。难道去一趟海外,竟值得你如此较真?”
谢希真摇了摇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糊涂。如果我要你陪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你愿意吗?”
“好吧,好吧”。
付明知道这事商量不出个结果,两个人为此已有过太多争吵,没用的,他叹了口气,就如谢希真所言,没用的!即使现在自己设法勉强留住了她,将来她还会悔个不停,二人之间总存着一丝遗憾,那么厮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况且自己注定一生戎马倥惚、政务缠身,能有多少时间陪着生『性』活泼的谢希真,算了吧,一切随缘。
今夜也许是她走之前的最后一次温存了,付明想到这儿,也就不愿再煞风景,于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样吧,你与金志炫、陈逸飞一同南下,如此一来,至少在抵达广州之前,我还放些心。”
谢希真听罢,端详了丈夫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半晌,放声笑了起来,漆黑的眉『毛』,象鹰翅般快乐高傲地飞展着。
“怎么搞得如此愁闷,以我的功力难道还会出什么事情,那些红头发绿眼睛的外番能奈我何。我说,你就放下心来,专心做你的大明天子梦,也许等我回来时,你真的会让我做一回母仪天下的皇后。”
付明晒道:“你道那些西洋人是好相与的吗?真要动起粗来,他们的火器又岂是你肉身练就的武学所能抵挡。再说这一路之上你可知有多少海盗横行,行于汪洋大海之上又有多少风暴莫测,依我看,你就总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总是太过好奇。”说到这儿,付明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心道:这个对真儿肯定有用,于是一边站起身,一边继续说道:“我有一把罗刹国制造的短铳火枪,是上个月在留都时,郭远聪买来呈给我的,你带上防身吧”。
谢希真这下果然来了兴致,笑道:“是那把杀死丰春元的火枪吗?拿出来看看”。
付明便从柜中取出火枪,这把火枪自从付明率兵离开南京后就不再随身携带了,毕竟现在的他身边护卫成群,自保已不必再多虑。他持枪走到床前,向谢希真讲起了上『药』点火的用枪方法。讲罢,见妻子也不知是否听懂记在心中,没去看枪却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着恼:“你到底听懂没有?”
“那还用说”,谢希真嘴一抿,已劈手将火枪自付明夺了过去,飞速地上好『药』丸,不过黑洞洞的枪口竟对准了付明。付明在她那有些得意又颇有些调皮的笑声中急忙难堪地躲过身子,一把将那火铳抢回手中,责怪道:“怎可用枪来开玩笑,这把火枪虽小,但弹粒却巨大,你可知这一枪出去,不知比你那快剑的威力大多少倍”。付明虽然有此恼怒,心中却不得不暗自佩服谢希真对兵器使用的悟『性』了得。
谢希真听他这样说,却冷笑一声道:“在我面前,你以为谁有机会开枪呢?”
“如果是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呢。真儿,你若真想到西洋闯『荡』,就不能小瞧番人,他们不比我们笨,那些个西洋小国,也都不是软弱可欺的主。尤其是你要去的英格兰,吉人,以太仆少卿职监视江北军务,近日应在刘良佐营中巡视。他与臣有些交情,若殿下有意,臣愿修书一封与之明言,使其为之调停,已求不动刀戈而取其兵。”
杨廷麟话毕,陈子龙便见献王的眼光再次瞟向了自己,急忙回道:“朝中公论,万元吉其人素有才,莅事精敏,身在外且不忘朝廷,数有条奏,臣有耳闻而乏一面。不过臣以为此时使其为调停事,无论其态度如何,都只会示弱于外,若刘良佐素有鲸吞淮扬之策,广陵危矣。”
封义铭接过话来说道:“陈兄所言即是,不过万元吉若愿为我主传递刘良佐动向之情报,则大事可定。”见众人除献王外,俱『露』不能置信的表情,封义铭笑道:“各位大人久居庙堂,只见军饷粮草源源不断流向四镇,却不知江北四镇者,图具空名。实则四镇初立之时,以高、黄兵力最强,也不过三万马兵步卒,而二刘虽名列总镇,其各自兵马亦不足两万众。是以大行皇帝方令史可法以阁部之尊督节淮上,倘若调度有法,则四镇合营总约十万余众,遇敌勉称其势,分则定会逐个被歼。回头再看鞑子本次西进剿虏,东、西两路大军均过十万之众,以雷霆之势夹击,战略布置立判高下,胜败于未战之日即知矣。”
付明见众人仍在疑『惑』,便在一旁附和道:“封先生所言不虚,据孤所知,四镇虽骄悍跋扈,兵力却极其有限,战力自也极其低下。只因一味麕集于南直隶江北地区争夺善地以自肥,才为朝廷所惧,却为天下笑耳。封先生,你接着说!”
封义铭这才继续说道:“二刘所谓弱者,不仅在兵弱,更在江南少马,所部尽为步兵,不利野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二刘部下均为扰民之先导,并非勇战之士。若未因此,以刘泽清之贪之酷,焉能望风逃靡,避我主兵锋累累若丧家之犬,刘良佐这么久没有一点动静,也正缘于此。是以,我主虑刘良佐者,乃其意不可测,若知其何意,则其有何俱。倘若知其行军路线,则我军于淮南低泽平湖之间以骁骑突袭之,全营剿灭亦不在话下。”
沈宸荃问道:“封大人所谓‘骁骑’从何处来?”
封义铭答道:“自然是我主帐下之‘独立骑兵团’,团中悉集我主骑兵菁英,五千人御一万两千匹战马,虽与东胡铁骑仍有所差次,但亦足以傲视南朝。自淮安至扬州之路程,步兵行进不足一日,骑兵者半日驰至,倘若刘良佐不来则矣,来则我军以中途伏击,铁蹄踏处,定使其全军覆没。”
付明心道封先生所筹谋者与宋献策接近,原来依宋献策之计却是:主动派阎应元部诱敌,若刘良佐胆小怕事,则罢;若胆敢硬撩虎须则必以骑兵绝对主力回转,于运动中歼灭刘良佐,从而一举『荡』平祸害江北的所谓“四镇”。但若以封义铭之计而言,若能得到前方线报再出兵御敌,则坐收待敌之先机,更比原策要稳守得多,于是回过头又问杨廷麟道:“杨师,可有令万元吉同意之把握?”
杨廷麟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心中仔细算计了一番,方才定神回道:“回禀殿下,只要委托可靠能干之人送达,臣有八成把握保其为我主所用。只是送信之人……”
付明见他踌躇,便道:“这个好办,孤会着人送达。”
大家听到这儿,心中都觉稍安,沈宸荃却又问道:“刘良佐既不足虑,若是南京方面派兵北渡大江来犯,则如何处置?”
封义铭笑道:“他们只怕是来不了啦,主公即能稳渡大江,则『操』江总督之罪于南京伪朝庭至大至重矣,他不投靠我主,出路何在!再说,黄得功部主力已被我主击溃,京营精锐悉在我主帐下,会师之后,若非主公一心要北复京师,驱除鞑虏,则金陵六朝故都俨若我主掌中物矣。”
付明暗赞封义铭思路之清晰,胸拥辅臣之才。不想末了几句却是微含酚意,若是放在平时,付明定会勃然变『色』,但经过适才宋献策一番劝进,他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暗道:所谓“用师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这几人是自己未来的文臣骨干,自己定要摆出一副谦逊平和的姿态出来,以待师友之心与其交往,听其言,从其计,否则谁人还敢在自己面前说出真话。于是并没有与封义铭计较,沉声道:
“好吧,就依众位先生所言,具体战事方案,孤会交由近卫师参谋部完成。封先生,等一下会后,由你以献王府军机处的名义草拟王谕:孤明日即提兵北上淮安与史可法会师,文武官员除封义铭领扬州府衙门、阎应元率部守城外一并前往”。
“是”!
付明见封义铭领命之时与众人一样对军机处脸『露』不解之『色』,便释道:“前几日与阁臣商议军政大计之时,众位亦当堂列位。当日孤定以献王府龙凤印号令江北,并无一人持异议,是以今后在朝廷实体未成之前,我们一切大政方针之执行均以献王府名义展开。基于此,孤特设军机处,其职能曰:‘参预军政机要,承上启下,于献王府内外诸要务无所不领。’封义铭救孤于风尘之中,又奉孤谕筹兵江北,所谓文武兼得,立功殊甚,孤授以正四品首席军机大臣衔协领军机处。其他诸位亦是当朝精英,均自此刻起列位军机处,授以从四品军机大臣衔,序列杨、陈、沈。四位大人定须尽心勉力,不负孤之重望,凡事以国家社稷为重”。
四人虽说从未入居大内枢廷,可是脑筋转得却是一个比一个快,献王此举意欲为何,心中那还不立刻心知肚明。四品官不高不低,京官如万元吉的太仆少卿就是四品,地方官如封义铭的正堂知府也是四品,的确不算高;但内阁大学士按大明成法也只是五品的品衔而已。自晚明以来,大学士往往出自翰林院,翰林院最高的职位翰林学士便是五品,所以大学士所能位极人臣者,在于其可奉职出入大内,代天子批阅奏章,是为“朱批”;所为人重者,在于其兼职,大学士定兼部院大臣,已成定律。只是这四人都没料到今晚献王宣进,竟会是这样一件大事,尤其对杨、陈、沈三人而言,人生之得意处竟突然在人生之失意时从天而降,即使有再好的涵养,也不禁心花怒放。冷静下来,有心想做假推辞一番,扬头却见献王那殷切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心中一颤,也就都跪伏下来,高声立誓领恩。
“杨师”,付明上前把几人搀起来,向杨廷麟令道:“孤决定由你出任永王的授业师傅,你可要用心啊。”
杨廷麟赶忙再次领命,他在宦场上也算『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心里对献王的安排仔细一思量,眼光便向封义铭望去,封义铭却没什么表情,这时耳边正好听到献王对封义铭的吩咐,“封先生,这件事也要传谕下去,令文武均知。”然后又听献王对自己说道:“杨师,你明日也不必与孤同行,便留在扬州,一半是为了万元吉的事;另一半,也是为了永王,孤这个弟弟非常聪明,孤希望他能具备大智慧,将来做一位贤德能干的好亲王。是以,你要好好教他,把这半年耽搁的课业都拣起来,莫要让他荒废了。”
陈子龙与沈宸荃也算是心思缜密了,但两人都是直『性』子,听献王说得如此诚恳,又事不关己,也就不再往心里去。只有杨廷麟感到有些不明所以然,对献王的意思他懂一些,却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旁边的封义铭听完献王的这番话也有些暗自诧异,搞不懂这位心机深沉的小王爷又在打什么算盘。
当自己的目光再次与深锁双眉的封义铭相对时,杨廷麟不由灵机一动道:“殿下,封大人亦留守扬州,殿下是否可以着封大人同臣一道为永王授课?”
付明一听就明白“杨师”定是拿不准他的主意,于是答道:“孤看这就不必了,除先生之外,孤还要请阎应元——阎将军为他传授武学,你们二人一文一武,只管拿出看家本领教永王,定要使各他文武兼优!”
杨廷麟心中叫苦,心中更加没底。“优”!何者为“优”!唉,勉力而为吧。
“各位先生还是坐下说话,我们继续商议”,付明看着杨廷麟为难的样子,心中颇为不忍,毕竟是位谦谦君子,此事若是放在宋献策或是远在广东的陈邦身上,哪会如此当意小心。于是一边“赐坐”,一边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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