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县的那一天,花如言的脚步仓卒而慌乱,她凭着记忆寻了平日鲜少行走的静僻小路往县外走去。天边隐隐地泛起了鱼肚白,已届破晓时分,她必须在天完全放亮之前离开,不可被县内的人发现她的行踪,徒生枝节。
然而,她并不知道,走出了这个生活了十八余年的小县后,该往哪儿去,可以往哪儿去。当她终于步出平县地界,踏上通往未知外间的大路上时,心下还在不停思虑,下一步,可以前往何处安身?或许,是否应为凭借心胸中的一点勇气,顺着惟霖当日上京的路线,走上一趟?不强求可寻得他的音讯,只想为自己选择一条值得坚持前进的道路。无论结果可否如她所愿,她亦甘心一直走下去的路。
本已作好了远离的打算,她在离开荆府前便携带了适量的银子和银票。唯恐自己一名独身女子上路太惹眼,特于出发前换上粗麻布衣,长发只随意挽一个寻常的侧髻,不簪钗饰,任其稍显凌乱地垂在脑后,更着意使凌散的流海发丝飘垂在额前,遮挡了她泰半面容。由于时已初冬,她外穿一件兜头的土色披风,整个儿隐没在里面,轻易不露出脸庞来,一路上亦不与陌生人搭话,从不在一处地方久留,匆匆而至,待旁人未及注意她时,便又匆匆而离。
过去曾在子钦的信中看他描述的山河美景锦绣如画,她总觉着向往,又感叹自己与那壮阔的青山绿水无缘,可是如今,她终于可踏足每一寸青葱之地,赏遍令人心驰神往的自然风景。原来子钦并没有夸大其词,山明水秀,千回百转,一路走过,简直是应接不暇,惟得声声赞叹。
这样一来,纵然徒步远行的累与苦再磨人,亦于转瞬间便烟消云散。
路途迢迢,她总是不畏疲倦时以双足为凭,走上二天二夜的路;偶尔与集结出行的农民一起搭乘渡船,从这一方,到达那一处。
足上的草织履早已磨损得裂开了口,她会在黄昏的小溪流畔的巨石上盘膝而坐,精心把破损的草织履缝补一番,待皎洁的月光如流华般柔柔洒落于她双肩上,她方微笑着穿上缝补如新的草织履,与明月为伴,继续她的行程。
她走的均是小路,但是方向却是非常明晰,现已来到了陵州边界,只待过了陵州,再往前,便是青州了,在青州有更方便的渡船可到达离京城更近的会安城。
她已记不清自己出行有多长时日了,只知已近冬至时分,天气一天寒冷比一天,她出门所带的衣物并不足够,却亦无心特地添置衣物,双手颤抖地把披风裹紧,瑟瑟着往前走,更使人觉得她寒碜贫贱,身无长物。如此一来只有更为安全。
再冷些的时候,她口中呵出热气来温暖冰冷的双手,想一想也许前方也许会有惟霖的讯息,便会自顾自地笑吟吟起来,不再觉着难受。只不过更受旁人侧目,以为这满面风霜的妇人大抵是饿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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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冷的天,可怜的如言。那么冷的坑,我也很可怜,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