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映晴并不在房中,荆惟霖和花如言二人遍寻西大厅、东大厅、正庭花园、后花园、品茶居、水榭廊台等处,均不见其踪影。
“也许她已经走了。”荆惟霖轻轻地喘着气,目带痛怮地环视偌大府内黑洞洞的四周,夜的天幕似沉沉地压在顶上,灰暗了他的视线,也压抑着他的呼吸。他从来没想过,这座入夜后的家府,面目竟狰狞得如此让人恐惧。白日里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巍峨壮观的假山,精秀别致的小桥流水,此时此刻仿佛正化为大厉鬼狂魔,张牙舞爪地要向他扑来,将他撕咬吞噬。
无容身之处,只能坐以待毙。
他不甘于自己的沮丧,狠狠咬牙,以期使自己更清醒一些,道:“荆家就此散了吗?不,不会。”自父亲把荆家以及背后那一个秘密的筹谋一并交予自己后,他便再没有自我选择的余地,他行走于谋算中,周旋在形形色色的权贵间,每一步,每一日,均以性命为筹码。但他偏偏忽略了,他身后的这一个家,不知何时起,已失了护障,不堪一击,一推即倒。
花如言紧紧握住他的手,为他拭去掌心的汗水,道:“荆家只要有你,便不会散。”
荆惟霖百感交集地注视着她,把她抱进了怀中,像是找到了唯一的停靠,可容许他狼藉的心神得到片刻休憩。
她双臂环抱着他,头靠在他胸怀前,感受着他的心跳,她轻轻道:“不要担心。”
他闭上眼睛,道:“有你在我身旁,我才能感觉到一点心安。”
她闻言,猛地一震,立刻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道:“我知道她在哪里!”她拉起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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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渐近家祠,风势愈发猛烈起来,小路上两旁茂密的树叶随风飘摆,风和树叶纠缠的声响犹如嚎哭呜咽一般,阴凄可怖。
家祠顶上朱瓦四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叮铃铃”地交错作响,平日里视为祈福圣音的铃声,在此时竟显得幽远而惊心,徒添一份凄厉的森然。
花如言与荆惟霖携着手走向家祠那扇透出黯黄微光的大门,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
他们站定在大门前,一片死静的内里,缭绕的檀香烟雾稀淡氤薄地四散飘渺,案台前方的跪毡上,正跪着一个虔诚恭敬的女子。祠中只有祭案上的两支白蜡烛照明,阴霾满布,她的背影几乎隐没在黑暗中。
荆惟霖缓步踏进祠内,眼睛一直注视着她,这个身影,原来竟是这般陌生。
“映晴。”他唤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哽在了喉中,在这一刻,他怀着不解与愤恨,更多的却是不安与不忍。
云映晴并没有回头,静默片刻,方冷声道:“既然你来了,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你我之间的账。”
荆惟霖蹙眉道:“你所做的一切,可是都为了你姐姐?”
云映晴仰头看着前方的祭台,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原来你一直心怀怨恨。你当初只身来到荆家投靠于我,每日以泪洗面,声声言说你为姐姐心感有愧,你不惜于风寒病重之时冒雨跪在我书房外,只求我可以让你代你姐姐之位,为你姐姐赎罪,为你姐姐尽其未可尽之情谊,你说你愿意守候在我身边,用最真挚的爱来弥补你姐姐所做的一切,一生一世……”往昔的每一幕,历历在目,他声音渐渐低哑,“原来,这所有都只不过是你的虚情假意,目的,就是想进入我荆家报仇?”
云映晴淡淡道:“总算没有白费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