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惟浚为偿还赌债而变卖家中大半田产一事,荆惟霖竟不再追问,也不予追究,连着数日,他对此不提只字片语,连荆惟浚一直不在他跟前露面,他也不以为忤。
风平浪静的底下,却有另一种躁动的心绪,悄悄酝酿。
花如言心下自是明白荆惟霖的心意,但显然,在荆家内,有人比荆惟霖更为在意产业的流失。即使病重如施芸,亦终日怀着焦虑与担忧,像有满腹的疑虑,随时想与荆惟霖商谈。而荆惟霖,总是目含了然,用安抚的口吻对她道:“我自有安排,不用担心。”每当这时,施芸便似受了打击,颓然地垂下头。
自那次在街头遇到荆惟浚后,花如言一直在注意着他的行举,偶尔看他傍晚出外,至深夜时分,思儿来报他归来,一副醉酒醺醺的放浪模样,她便命人为他备解酒茶,直到思儿告诉他已安静睡下,她才放下心来。
这一晚,荆惟浚依旧是亥时一刻左右回到府中,但这次思儿前来通报时的神色却多了几分急切:“小姐,不好了。”
她奇道:“看把你急得,怎么了?”
思儿迟疑了一下,才道:“二老爷他……不肯喝解酒茶,在房里大喊大叫的,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只说要……”
花如言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你要吞吞吐吐,索性就别说。”
思儿连忙道:“他一个劲只说要见小姐,他要小姐你过去。”
花如言想了一下,站起来就往屋外走去,皎洁的月光温润如水般倾洒于青砖地上,她低头看自己足下的银白淡光,自己的影子所及之处,是一抹若隐若现的灰,不由忆起数天前,那一个让人为之寒慑的夜晚。不知为何,心头竟由此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她摇了摇头,企图把这份不安的感觉抛掉。
到得荆惟浚房门前,便听到内里传出一阵震耳的瓷器破碎声响,紧接着,是荆惟浚满带怒意的厉喝:“滚,我不喝这劳什子!都给我滚出去!”
花如言沉了口气,从容走进房内,挥手令那几名诚惶诚恐的家仆退下,转头看向斜着身子靠在床沿的荆惟浚,道:“你闹够了吗?”
荆惟浚睁眼瞪着她,片刻,竟笑了起来,道:“嫂子,你来了?”
花如言并不答理他,绕过满地的茶杯碎片,走到了八仙桌旁。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后,端着茶杯来到他跟前,把杯子递到他的嘴边,道:“给我喝了。”
荆惟浚却拿起身旁的一壶酒,半醉不醒似地道:“来,我们再喝!”
花如言手一扬,把杯里的茶水倒数泼到了他脸上,道:“睁眼看看自己在哪儿。”
荆惟浚被茶水浇了个一头一脸,整个儿清醒了泰半,他一边用手擦着眼睛,一边道:“我用不着睁眼看,就是用鼻子闻,也嗅得出荆家里这股腐臭味!”
花如言抿了抿唇,径直问道:“你要见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