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大道至简
作者:璇玑玉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11

可是世事无常,镇元子和李淳风都说错了。瘟疫不是在第三天出现的,也不是永远不会出现。

就在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三个逃出来的病号也都病势逐渐好转的时候,村子里很多村民身上出现了被传染瘟疫的症状。尽管李淳风让朱雀带去了所需的药草名单,可是并没有人将药材送来,就连朱雀也一去无踪。

李淳风的葱姜粥虽然起到了一定防病治病的作用,可毕竟和迅速蔓延开来的瘟疫相比,太微不足道了。更可怕的是,在第十天到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人死亡了,其中一人便是老道所说的寿短之人。一切在往坏的方向发展,染病的人数在继续,死亡的数字也在成倍递增。

李淳风毕竟是初学乍练,很多医理药理虽然心里明白,可却犹如茶壶里的饺子,肚子里有却倒不出来。连自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人体分五脏六腑,又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更有360多个穴位。究竟这场瘟疫应该从哪入手呢?书里说过胃疼按梁丘、足三里,腰背委中求,可并没说瘟疫按哪能管用。另一方面,由于这里药品短缺,李淳风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有几个治疗瘟疫的方子,可却没有君臣之药来配伍。日常饮食果然能搞定这场瘟疫么?

几天前和镇元子夸下了海口。当时无论是老道还是老唐,都对李淳风食疗的提法感到新奇,但接下来看她的眼神无一不是再说“胡扯”加“忽悠”。眼看药品送达遥遥无期,村里的人也对李淳风等人的“神奇”失去了兴趣。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当第十二天到来的时候,村民们发现,“唐先生”和其手下在村口捶胸顿足。原来是整个村子被官兵用木头栅栏和袋袋沙土严严实实的包围住,竟是被严密封锁起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是插翅难飞。看架势要让这里的村民和前面那疫病村一样,自生自灭。

镇元子仍旧维持着他原本的“分裂”状态时而绷脸大骂“荒唐”,时而捻须微笑“刺激”。吴子仝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天还在招猫逗狗,若不是有长捷和尚管着,这家伙早上房揭瓦了。

“唐先生”因为对形势估计不足,没有提前撤离而埋怨了半天他的手下。又因撤离的机会被官兵剥夺而大发雷霆。整天处于暴走状态。而他的手下则濒临崩溃的边缘。

长捷是目前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人,他除了每日早中晚去祠堂面壁念经之外,就是帮助李淳风收集可用的食物,按寒热之性分类整理,同时采集树叶嫩芽,挖掘可食用的野菜,晒干保存,以备断粮时食用。

这一日,老头房门外聚集了大批的村民,大家群情激昂纷纷吵吵要赶走屋里的两个外乡人,说这场灾难是他们给带来的,连累了整个村子一百多口人,罪大恶极。说着说着越发激动起来,竟然摔盆砸碗,这可忙坏了吴子仝,刚接住左边甩过来的盆,右边的碗眼看就要掉地上了,也就是这位身手矫健,村民七手八脚扔了半天,竟然都被吴子仝蹿高扶低的接住了。这场景反而变得很滑稽,活像杂技表演,双方配合默契。

村民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有几人挥舞着棍棒就要抢进屋。李淳风赶紧出面拦阻道:“急,有谁不急,可是事已至此,再这样有用么?不如大家坐下来想想办法!”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扯着大嗓门嚷道:“你们说帮大家伙度过难关,还口口声声保证救了咱们的性命,可现在瘟疫越来越严重,我们家家户户都有生命危险,却不见你们做什么来,岂能再信你们?”“唐先生”怒道:“哪来的刁民,给我拿下了!”他手下身形甫动便被镇元子拦住了,低声说道:“先生稍安勿躁。此时不宜再起事端。”

转而对李淳风笑道:“姑娘不是说这里永远不会有瘟疫么,难不成这瘟疫是姑娘的杰作?”李淳风暗道这老道阴险,把苗头轻轻一拨,便让自己背了这个黑锅。果然有几个村民信以为真,纷纷鼓噪起来,都嚷嚷是这妖女李淳风使的妖术。

李淳风对镇元子道:“那你还说三日之内流行瘟疫,也并没如此啊。焉知不是我尽力拖延的?你这家伙真是高人,到底让瘟疫如约而至,我是围追堵截了半天也没拦住啊。”村民们听了不禁一愣,难道这瘟疫又是这老道整出来的?

镇元子听出她明着挑拨陷害也是大为恼怒。要知道眼前面前这几十号村民当真动起手来,自己可着实麻烦。但也不能不佩服李淳风应变迅速。当即笑道:“我又不是阎王老爷,你也不是瘟疹娘娘,如何有这般手段?”李淳风笑道:“说了半天就这句最像人话。”转头对一众早已愣在当地的村民们说道:“大伙儿别急,我们既然在此,便当和大家同甘共苦。村子已然被封锁了,我们也出不去,你们尽管放心,我们会竭心尽力为大家想法子。”镇元子也道:“共抗瘟疫,共同进退。”

村民们听了心里稍觉放心,吴子仝听着新鲜也喊着:“共抗瘟疫,共抗瘟疫!”长捷肃穆道:“姑娘大仁,终有一日得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唐先生”则一声冷笑说道:“光会说有何用?如今过一日便危险一日,这瘟疫岂是玩的?说不定眼前便有人生死立判。”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惊呼,庭院中一个老头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大汗淋漓。众人大惊,以为是瘟疫发作,都纷纷站开。“唐先生”见了也急忙用手捂嘴,站的远远的。

李淳风赶紧几步上前,见老头眉头紧皱,双手捂胸,极是痛苦,不像是瘟疫的症候。难不成是心脏病发作?一搭老头脉搏,李淳风心知所料不错,可眼下别说**了就是寻常药草也无。心脏病可不是玩的,如果不能及时救治真会出人命。

此时李淳风心里慌乱异常,如果不能救活这个老头,眼前这一众村民岂会善罢甘休?适才好容易稳住的人心势必再次崩溃。而镇元子搞不好也会落井下石,把自己逼到绝境。忽然灵机一动,撸起老头左手衣袖,用大拇指按压郗门穴,同时右手攥住老头手掌进行顺时针旋转。不到一分钟,老头舒展了双眉,慢慢坐起。又过了一会,老头慢慢起身,长舒一口气,面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旁边乡民见了连连惊叹,纷纷挑起大拇指说李淳风神医了得!镇元子却不服气说道:“这等小诡计能瞒得了谁?必是丫头找来的帮手。”那老头本在对李淳风连声道谢,此时听老道如此说,怒道:“你这位道长好不慈悲。老儿快要死的时候不见你们来帮忙,这位神医救了我,你们却又说是假的。我老头活了这么大,只知道大夫看病也是照方抓药,从不知按按手臂也能活命的。你倒是去救一人我瞧瞧!”一众乡民纷纷点头附和。

镇元子笑道:“老头收了这丫头多少好处,如此死心塌地的帮忙?”长捷道:“人心向善,道长何以歪曲事实,混淆视听?这恐怕和方外之人的修为不符吧。”“唐先生”却道:“小师傅这话不对。道长也是想探究事实真相。此时你我共处这瘟疫之中,人人都想保命。果然姑娘是神医焉能救不活那感染之人?任这村中瘟疫横行?”长捷道:“一切皆有命数。道长不也曾预言那逃来之人有短命之象么?”

镇元子还要说什么,瞥眼见李淳风低头不语。信念一动,难不成这古怪丫头,真有何神奇妙法不成?几日前的比试,虽胜负不分,但也能看出这丫头功夫不凡。一转念间有了主意。从屋里扶出那染病的少年,对李淳风道:“你要是当着大家的面,治好了这个孩子,我们便信你是神医。否则你刚才救人的法子便是蒙人的戏法。”此言一出,不仅“唐先生”连连附和,就连一众乡民也点头称是。

此时李淳风心里却在被一件事情所纠结。何以一个穴位就能救了那心脏病患者?凡事都是一通百通,既然穴位和人体相应,那么能治得了心脏,也能治得了其他脏腑。既然能治得了其他脏腑自然能对症治病。正想到这被老道镇元子一将,忽然豁然开朗。何必苦苦思索,向来大道至简。

当即说道:“好,一言为定。”从旁边柴草堆里捡起两根稻草,扶着少年坐在门口石阶上,将稻草触及少年的鼻孔,不多会,少年喷嚏不止,李淳风吩咐老太太拿出衣服披在少年身上,继续用稻草刺激他的鼻孔。只见少年阿嚏连连,不多会儿额头见汗。李淳风喜道:“好了!”

镇元子怒道:“小丫头敢戏弄道爷!”“唐先生”也佛然不悦说道:“这就是姑娘的不是了。此时生死攸关,如何还来胡闹。这,这顶的什么用?!”说着捡起一根稻草,揉捏碎了。

吴子仝看得有趣也捡起一根插入自己鼻子。只觉一阵麻痒,打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喷嚏。直喷了镇元子一脸。镇元子更是暴跳如雷。

李淳风吩咐老太太扶少年回屋躺下,说道:“你们懂的什么。我这法子包治百病。不信,你们等着,明日这少年必好。”众人不信,纷纷探究缘由。李淳风道:“现在瘟疫刚开始,病在体表。《内经》上说:“其在皮者,汗而发之”。此时出汗是很重要的。解表药大多具有辛味,辛能发散,可促使病人汗出,而达到外邪从汗而外泄,表证得以解除。葱姜粥就是能起到这个作用。”长捷道:“姑娘所言有礼,可那葱姜粥似乎并不大管用。还是有人罹患了瘟疫。”

李淳风道:“不错,这是因为瘟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这股戾气从口鼻而入,但未必所有人都生病,因为个人体质不同。葱姜粥对有的人管用,对有的人则失效。”

长捷道:“原来如此,那么姑娘刚才这法子是?”李淳风道:“这股戾气是外感致病,打喷嚏,是阳气奋起抗邪,驱邪外出,是自卫的反应。而且同上理,喷嚏可助人发汗。眼下我们缺少医药。正好用这个法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镇元子哼道:“什么一举两得?我看是你胡吹大气。”李淳风笑道:“第一得是能治好病,第二得则是能防病强身。我的这招取嚏疗法,是通过给病人鼻腔以刺激,使之连续不断地打喷嚏,从而达到祛除病邪,治疗疾病的方法。平日里若是身子倦怠不适,也说明有外邪入侵,完全可以以此法驱除病菌。防病治病,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唐先生”道:“貌似姑娘所言不虚,但自古医家都是用药治病疗疾。姑娘如此简单的方法,却不知管不管用?”李淳风笑道:“大道至简!你们要是不信,尽管一试。反正目前也没别的法子。”

众村民见几人僵持不下,李淳风却又说得头头是道,也都纷纷收集稻草,回家尝试。不想这一试之下,涕泪横流,身体汗出,竟是十分舒爽。不几日后不但没有人再感染瘟疫,而且得了疫病之人,身体也逐渐好转。大家此时方信了李淳风之言。不仅每日坚持熬葱姜粥喝,而却时常都能听见村子中喷嚏连天之声。

李淳风心里得意,唐先生则满脸疑惑,镇元子却是时而兴奋异常,时而颓败沮丧。忽一日,村中人们奔走相告,出了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