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稳在身,马如民不可能滚。五叔突然掏出桃铲,在他眼前晃,“想见血呀?”那想踩到了棉种,脚下打滑,身子一晃,桃铲戳向倒车镜,哗啦碎了。马如民他们愣了。五叔眼皮都没眨,撒腿走人。
这算什么事呀。司机要开车追,马如民给挡下了,说:“他不是故意的。岁数大了,追出个好歹没法收拾。”他心下想,棉花种了就好,别再来就行。还有一层考虑,纠纷由五叔带头抢地引起,如果落实新思路,还得五叔挑头引领。大梁村五叔打腰,只能顺着他。
倒车镜面目全非,司机直咕哝:“倒霉都带样子。我五十万公里无事故,这下年终安全奖泡汤了。回去怎么交待?”马如民给司机宽心,回去对主任讲,就说我开车碰碎的,找保险公司理赔。司机觉得是个办法,只能这样了。他把马如民一双泥皮鞋放后备箱,找个塑料袋,给马如民套上泥脚,撅着嘴问:“去哪儿。”
“良种场,”马如民咬着牙根说,“收拾小齐。”
桑塔纳爬出柳河堤都一点半了。三个人肚子饿得咕咕叫,路边没有饭店。马如民有饭辙,打小齐手机:“抱歉啊齐场长。马上给你赔罪去。”撂下电话,嘱咐两人如何配合他。
小齐双手抱胸,气咻咻站在良种场大楼台阶上。名义是迎接马如民,实则当面问罪:抢分抢种何时停止,土地何时退?你可以惹我不高兴,惹烦了省局,西光县吃不了兜着走。我们有把柄攥着。他不是凡人,省局后备干部。程序上要求补足基层这一课,他才来良种场挂职,如无意外,三年后回去准当副局长。他本以为挂职良种场是美差,四千亩地承包费上缴省局一百万,余下四十万足够十几个人开销。没料到接了一块烫手山芋。去年退休的老场长与他交班时,尚有一千亩地,今年开春又被大梁村抢种了。皖西人来讨说法,交了承包费无法种地怎么办,问得他哑口无言。他管不了大梁村,只能三天两头跟马如民较劲,迄今为止收效全无。他请求省局施压,局长找过李东,然后指示他跟县里顽强交涉。据说局长对他的能力有微词,急得他不行。
桑塔纳停下。小齐没上前开车门,犯不着。意思明摆着,你惹我生气了。
偏偏马如民跟小齐杠上了,就不下车。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皮鞋,路过小齐身边来回甩胳膊,泥点子落到他脸上。司机撇撇小齐,去水龙头那边刷鞋。小齐愠怒的目光追司机,破碎的倒车镜就进入他视线。唐文此刻下车对他耳语,他脸上放晴,躬身拉车门。“马副县长受累了。”
效果很好,马如民暗喜。不这样故弄玄虚,小齐的火气难以压下去。继续装蒜。马如民揭开塑料袋,一双泥脚伸出车外,袜子里的脚趾头夸张地动,说话调门也高了不少:“还愣着啊兄弟,给哥找袜子去呀!”小齐转身蹬蹬上楼,拿双新袜子下来。马如民边穿边抱怨,“瞧瞧,你一个电话,把我整成这熊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