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这话说得气呼呼的,不光是对张崇天生气,显然也对抢了自己风头的虞洽卿也记恨上了。
“杜先生,张崇天那个小赤佬既然敢不给您面子,他也别想在上海滩立足了。我看,不如……”黄振东面色发狠,用手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显然是在蛊惑杜月笙除掉张崇天。
这黄振东是个富二代,家里有的是钱。他名义上是华新公司总经理,不过这个花花公子成天不务正业。而且他为人最是歹毒不过,又因为生意上的缘故经常与日本人接触。其父怕黄振东的性子早晚惹出大祸,于是花了极大的代价托人说和,让黄振东拜到了杜月笙门下。
自从庇护在杜月笙的羽翼下,黄振东在上海更加为所欲为,有一天,黄金荣门下弟子汪其俊找到黄振东,说是湖州大亨沈田莘居然敢骂他,连我们黄门弟子都看不下去了,振东哥你得去把这个面子找回来。想那湖州帮,是陈其美一手打造出来的,陈其美虽然早已被暗杀,湖州帮却依然有钱有势,不可小觑。沈田莘作为湖州帮的头面人物,连三大亨在他面前都客客气气的,没想到黄振东竟然干了他师父都不敢干的事情。在一次聚会中,黄振东走到沈田莘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折扇,照着他的光头就打,一边打一边骂:“叫你丫的骂我!”若不是旁边有相熟的赶紧跑上来打圆场,他非得被当场打死不可。后来还是杜月笙亲自带着徒弟去道歉,才算把这事摆平。
如今黄振东敢当着李宗仁的面挑拨生事,一方面是他心肠歹毒,性格莽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与日本人关系密切,若是能说动杜月笙除掉张崇天,将来必定会从日本人身上得到非常大的好处。
黄振东虽然跟随杜月笙多年,可他还是不懂得揣摩杜月笙的心思。杜月笙虽然注重面子,可同样,杜月笙也是一个非常注重名声的人。当他在社会上渐渐有了点名声后,为了想与所谓上流人物打交道,过去那种歪戴帽子、卷起袖口,拖着鞋子走路的姿态,不得不改变一下,而装成文质彬彬的样子。为了学绅士模样,他很是下过一番功夫,最初很不习惯,以后他在任何公共场合露面,甚至大热天在家里见客,都是穿起长衫,去见有地位的人,还得罩上马褂。所以杜月笙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动怒,哪怕是有人得罪了他,只要对方在社会上名声很好,那杜月笙也会表现的很大气,大多数都是忍让一下。
看见黄振东的手势,杜月笙沉吟了一下后,摇了摇头,说道:“张崇天乃是我中华民族抗日之先锋。而且还是第一个与日寇军队打仗并取胜之人。这样的人,杜某岂能轻易加害。这件事你不要管了。由他去吧!”
黄振东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些不甘心,不过看杜月笙其意已决,只好闭口不言。
谁知道黄振东不说话,李宗仁却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对张崇天不利的话。
“月笙兄,我听说这个张崇天跟老蒋走的很近啊。就连他的表字都是老蒋给取的。由此可见,张崇天必是极受老蒋重用之人。在这个关头上,老蒋把张崇天调到上海是何用意呢?而且还是占着警察局行动队队长的职位。上海警察局可有一半的人手握在他手中啊!”
杜月笙闻言心中一跳,李宗仁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无非是在提醒杜月笙,张崇天现在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他的职位可以轻易调动上海几千的警察力量。在这个“宁粤合流”的关键时刻,任何力量都不能轻忽。尤其是主管上海治安的警察力量。几千的警察,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要是杜月笙没有拉老蒋下台的心思,对待张崇天的问题上他有可能真的就一笑而过了,可是经过李宗仁一点拨,杜月笙也意识到事情不对。
张崇天的这个职位太敏感了,敏感到有可能一个疏忽,就能使局势翻盘的地步。他现在的利益已经与粤方绑在了一起,容不得丝毫马虎大意。
考虑了一下后,杜月笙转头吩咐黄振东说:“去警察局说一声,就说我杜某人不喜欢张崇天,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黄振东见杜月笙总算下了决心,不由大喜,狠狠一点头,马上就要去警察局。可随即杜月笙又叫住他,吩咐道:“记着,把他架空了就可以了。不要太过了。否则传出去与我名声不利!”
黄振东身子一震,面色有些失望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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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荣爱钱,张啸林爱打架,杜月笙则会做人。你来上海,这三个人是你以后必然要打交道的。只要熟悉了他们的性格,自然容易相对。”
虞公馆内,虞洽卿满面红光的和张崇天喝酒,侃大山。从自己在前清时经商的经历到上海滩如今的局势一一道来。像是教育晚辈一样将给张崇天听。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酒也喝了不少。正处于神经兴奋期。
“杜月笙捧人的手段的确很有一套,这对他的成名有极大帮助,他捧人捧得不着痕迹,使被捧的人非常高兴。别人有事要找他帮忙,只要以后能从这人身上找回本钱,他也总是很痛快答应下来,暂时赔点钱,他也肯干。所以等到他要去利用别人时,也往往能够顺手。而黄金荣只进无出,这样替他捧场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所以现在上海滩的势力属杜月笙为最!至于张啸林……”
谈到张啸林时,虞洽卿显然不屑一顾,“张啸林只是一个纯粹的流氓而已,不足为虑。他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只不过资历比杜月笙早,辈分也高。但自从杜月笙立住足以后,他的势力反而超过黄金荣、张啸林,凌驾这二位前辈之上,张啸林无论在声望、势力和关系上,都无法和杜月笙比肩。而张啸林自认文韬武略都比杜月笙强,所以一直不服气。二人表面上虽然貌似和气,其实暗地里明争暗斗已经很激烈了。你要是能把握住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立足上海自然游刃有余了。”
虞洽卿说的认真,张崇天也听得用心,他知道虞洽卿是为自己好,特意把上海滩的局势讲给自己听,免得自己初来上海,两眼一抹黑的不觉中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说完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可虞洽卿唯独没有提及王亚樵。张崇天对自己这个结拜大哥所知也不算太详细,有心问问虞洽卿,看看这个上海滩的“老油条”是如何评价王亚樵的。
“虞老先生,上海滩三大亨鄙人闻名已久,可是老先生好像还忘了说一个人吧?这个人似乎比杜月笙、黄金荣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
虞洽卿拿眼一瞥张崇天,笑道:“你说的是顾竹轩?不对不对!顾竹轩虽然是上海最大的人力车霸主,但从势力范围来看,他只控制了闸北,门徒也只有一两万人而已,还远远不能和黄、杜之流媲美。”
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虞洽卿突然一拍脑门,“哦”了一声,笑着指了指张崇天道:“你说的是斧头帮帮主王亚樵吧!”
张崇天也不说话,只是把大拇指高高翘起在虞洽卿面前晃了晃,示意虞洽卿猜的没错。
虞洽卿显得很得意,高兴一笑,想了想,然后道:“王亚樵是个乱七八糟的人!”
张崇天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虞洽卿想了半天居然给王亚樵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评价。
看到张崇天的表情之后,虞洽卿显得很高兴,像是恶作剧之后的快感一般。眨了眨眼睛,道:“在我看来,中国最大的冷面杀手有两个人,除了躲在暗处的蒋介石,就要数明火执仗的王亚樵了。与王亚樵不同的是,蒋先生杀人不用赤膊上阵,他仅用一两句浙江奉化方言便可解决问题。王亚樵这个人啊,你怎么评价他都可以,你可以说他是流氓,是杀手,是恶魔,也可以说是志士是采取极端手段的爱国者。反正总而言之,他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人!让人搞不懂,看不透!”
虞洽卿压了一口酒,似乎回忆起王亚樵的风光。稍后趴在张崇天肩膀问道:“上海警备司令杨虎你知道吗?”
张崇天下意识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
虞洽卿又问道:“你和杨虎相比,谁上谁下?”
张崇天苦笑着道:“虞老先生莫不是开玩笑吧。杨将军手握数万雄兵,哪里是我这个小小的警察队长能比得上的。我们两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都没法比啊!”
虞洽卿嘿嘿一笑,点头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法和杨虎比。不过我告诉你,想当年王亚樵还没有今日之势力时,有一次国民党党部在霞飞路召开会议。王亚樵与上海警备司令杨虎意见不一发生冲突,竟爬上凳子抽了杨虎两个嘴巴子,这位握兵数万的司令深知王亚樵难对付,竟然不敢还手,还给王亚樵陪笑脸。悻悻窘极!悻悻窘极啊!你是不知道,从那时起杨虎便成了上海滩的笑柄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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