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7:15分,S省J县D镇Z村东头的柏油路上,一辆中型客车嘎然停止,随着车门“咣叽”一声,上面跳下一个剽悍的年轻人,他身着灰色夹克衫,褐色休闲裤,脚穿一双黑色子弹头皮鞋,有棱有角的标准小平头如刀削过一样,一副墨镜横在冷峻的脸上,更平添了几丝酷态。他右手提一个黑色的皮包,左手自然举起向客车挥了两下。此人正是猎鹰。
猎鹰取下墨镜塞进上衣兜,他还未进村就感到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这气息是那么浓那样暖。迎头走来一个俊俏的女人,“这是谁呀?”猎鹰心想,当兵之前没见过哪家有这么一个俊俏的闺女啊。
“兵子,兵子哥!”顺着这个俊俏女人望去,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大步靠过来。
“兵子哥,我是大山,大山啊!你不认识啦呀!”
“大山,是大山。”猎鹰心里像丢进一个小石子,大山,这个曾一起玩捉猫猫,一起摸瓜打鸟的小伙伴,时隔八年以后,竟变得臃肿了,那凸起的肚子,拉下的横肉,要不是他吆喝自己的小名,猎鹰怎么也不会把这个胖子认出来。
“大山,是你吗?我的兄弟。”
“是我啊,兵子哥!”两人使劲的紧紧抱在一起。
“小翠,你先下地吧,我要跟兵子哥拉拉,我们俩老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大山的一声小翠让猎鹰明白了,那个俊俏的女人是大山的媳妇,至于他们是怎么牵到一起,呵呵,两个选择,一是问大山,二是问小翠。
“行!”猎鹰轻轻在大山的右肩膀敲了一拳。
大山慌忙去夺猎鹰手里的皮包。“兵子哥,让我拿。”猎鹰挡不住大山的热情,自然松开了手。
“哟,挺沉的,啥好东西,能看看吗?”
“呵,里头没啥,别看了兄弟。”
“噢,兵子哥,你一走就是八年,听说你当了什么猎什么兵,他们都说你能飞檐走壁。兵子哥,能教我两招不?”大山一脸的真诚和认真。
“呵呵,哪里能飞檐走壁,你听谁吹的牛啊,教你两招吗?咋,在村里受斯负了?”
“没没,我……我随便说说,兵子哥,你回来是专门办***后事吧?”
猎鹰方才勉强的笑容一下子枯萎,刚下车时,心里沉甸甸、酸溜溜,正巧遇到大山,这个曾光屁股一块儿长大的伙伴,冲淡了他内心的伤痛。此刻大山提起奶奶,他的心仿佛给钳子狠狠扭了一下,他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兵子哥,奶奶她老人家走了,你不要太难过,她已经入了棺,村长说你一回来就去火化。
“大山,不要说了,你忙的话就去忙吧!不用陪我了,等安葬了奶奶,咱们在好好拉,行不?”
“兵子哥,你啥话,俺忙,再忙也没有见到你忙,俺高兴啊!俺没事,地里头的活让媳妇干就中。”
猎鹰看着大山,心里头呼地一热,都说世界在变,可有些事,有些人是不会变的。时光可以改变人的脸,但改变不了一些人的心。猎鹰一把搂过大山的肩膀,他抬头望去,村头站满了男女老少。
近了。近了。
“这个就是兵子。”
“他二婶子,这个就是兵子呀!他从小爹娘就没啦,咋回事?”
“妹子,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听老人说,兵子的爹娘是干这个的。”中年妇女边说边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啊!地下工作。老天爷,这不打仗了,还有搞地下工作的,我糊涂了,二婶子。”
“妹子,我说不清楚,原本我也不清楚,别叽声,兵子过来了。”中年妇女朝身旁的一个媳妇递了递眼色。
“兵子,回来了!”一个老汉大声喊。
“昂,我回来了,二大爷。”
“兵子。”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从人群中挤过来。这男人留着平头,灰白的头发,红润的脸庞,他一把把住猎鹰的臂膀。“老少爷们光等你回来了!”
“兵子哥,四叔现在是咱村的村长。”大山一旁说道。
猎鹰望着再次纷乱的人群,他深深鞠了一躬,尔后跟随村长,向他梦里无数次呼唤的家走去。
拐了几个弯,猎鹰望见了那扇熟悉的大门,他鼻尖一酸,两行热泪唰的淌落。大门的前面,站着几个劳力,他们全朝自己这边望着,似乎已等候了许久。
“二叔!”猎鹰喊了一声。
“兵子,你总算回来了,快!快把这个缠上。”叫二叔的男人扯出一条白布,在猎鹰身上,先左肩右斜,后围腰一圈打了个活节。
“当!”猎鹰走到大门跟前,一旁的老力狠狠拽响架子上的破铃铛。
门开了,映进猎鹰眼帘的是院子架设的奠棚。按村俗,人老了,他的侄啊,孙啊都要在这奠棚里哭守,可他眼前的奠棚里,除了铺着薄薄的一层麦杆外,什么都没有,一股荒凉爬上猎鹰的心头。他“叭嗒”跪了下来,失声痛哭,“奶奶……奶奶!”
两个劳力把猎鹰扶起来,其中一个说:“孩儿,去看最后一眼吧!”
猎鹰伤心的走进奠棚,伤心的跨过堂屋门槛。“奶奶,孙子来了,来了啊!你看孙子一眼啊!”猎鹰的内心在哭泣,他趴在棺口上,泪水如雨水滴落,他慈祥的奶奶,唯一的亲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她再也听不见孙子的哭喊,她永远永远的睡着了。
“孩儿,外头在等了。”
“奶奶,呜呜……呜呜……呜……”猎鹰终于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堂屋里一下子进来十几个劳力。“老少爷们,有劳了。”是村长的声音,村长搂过猎鹰:“孩儿,别哭了,外头火化的车已经准备好了。”
猎鹰抽抽泣泣,他望着睡着的奶奶,被十几个劳力从棺木里抬起来,慢慢出了堂屋,他让村长搂着肩膀,伤心的跟在后面。
送猎鹰奶奶去火化的有村长、大山。一路上,除了听到猎鹰轻轻的抽泣,车厢里就没什么声音了。想一想,这个时候能够说什么呢?面对苍白,任何音语都是苍白。
“神算,你算算枪王到家了吗?要是到家的话,他又能怎么样?他会哭吗?”猎豹一连串问道。
“恩,到家是肯定的了,到家后还能干什么,办理奶奶她老人家的后事呗,至于他会不会哭,猎狗,你说呢?”猎虎说道。
“会,肯定会哭。”
“你怎么那么肯定,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流过一滴眼泪。”猎豹说。
“你大爷的,你真是个蛋,男人的坚硬与刚强难道仅仅表现为没有泪水吗?你也不想想,这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在猎人唯一的牵挂就是奶奶啊!”猎龙忍不住干了一梭子。
“靠,瞧我这个笨啊!”猎豹举手向脑袋瓜子拍了一下,“我怎么会问这个低级的问题,连他妈最起码的东东都没想到。”
“鸟人,别扯了,过去看看那帮学员吧。”猎虎说完,四个猎人向三十五个正立姿定型的学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