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料之外
作者:伊里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12

夜幕业已降临,漫步于回“家”的路途之中,伊藤诚张望着这座陌生又熟悉的海滨城市,仿若隔世,又身临其境。

将圆未圆的明月,升至高空。一片薄薄的灰云遮住了月光,散射着淡淡的清明。比这将明未明的朦胧光彩更加璀璨的是,街道两旁闪耀的白炽路灯,商店橱窗里的灯火辉煌,而霓虹灯广告放射出的五彩光芒更是炫目。

夜风习习、吹拂起额头稍显过长的刘海,让他不得不停驻下脚步整理起这种有些不习惯的麻烦发型来。

“该剪剪头发了……”喃喃的自语,微不可闻。终于从长久的非正常状态中暂时解脱出来,也该是时候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了。虽说日常不可能长久,而且还不知何时便会从哪里冒出来什么混账事端,但这般的短瞬不更显得日常是尤为珍贵的吗?

简直与丹保凉子那个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的女人破碎的日常完全的相反……她差点崩溃,而伊藤诚则还在拼命的挣扎。

踏动的脚步一点点变慢,直至完全停下,遥望着无边的天际远方,集中起注意力回顾着那并不遥远的往昔记忆,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的无形改变。

明明在上一次的任务时,孤身一人又没有服用兴奋剂当然会理所应当的怕得要死,狠不得在被丧尸怪物生吞活剥、碎骨吸髓之前先给自己一发子弹,甚至连遭遇沙耶之后也差不多照样如此。

堪比“暴君”的敌手、世界灭亡的重压、神经改造的疯狂、虐杀妖魔的暴戾……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牵扯了无辜的性命、毒化了正常的思维,最后落得一个在厮杀中难以被理智所控制,恶鬼一样狂躁的身体……

这些比丹保凉子的经历还要凶险万倍,可是自己却挺了过来。

为什么没有彻底崩坏掉?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那无时无刻不渴求着通过死亡的解脱以乞得安宁的软弱,在不知不觉中被遗忘到爪哇国去了呢?

无垠的天际、黑色的深沉,埋藏着无数的答案、暴露出难解的疑问,城市喧哗的灯火盖过了繁星宁静的光明,留给人无尽的遐想与感慨。

真相不会在人们的困惑中自动跳出来,伊藤诚可以毫不费力地将日常的一点一滴浮现于脑海之中,但无法简单的立刻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现成的原因出来。

到底是什么令自己暂时忘掉了恐惧,得以抓住生存的希望和鼓起活下来的勇气呢?

仅仅在于自己对于求生的**吗?

确实这般对生的执念令伊藤诚面对着毛骨悚然的危机一次又一次的爆发,可同样也正是这**裸的欲求,对死亡的恐惧便显得更加的胆怯。真正可笑的是,在无法改变轮回空间玩物的命运下,逃脱这恐惧的最便捷途径反倒是死亡本身。

对于懦弱者来讲,此种甜美的诱惑如何能够抵挡得了,他更是在危机的夹缝中不知做了多少次的思想斗争才在没来得及实行的情况下迎来了任务的结束。

当然了,让他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来抵御诱惑那是不可能的,在最危急的时刻兴奋剂是功不可没的。

兴奋剂的使用不仅仅是战斗力短时间内的大幅度提高,也是对早已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脆弱神经创造另一种方式来宣泄,一种心灵的麻痹。

没有兴奋剂的辅助,或许就会是另一番可以想象的结局了……

但是,这治标不治本。其混乱神经的副作用也会暂时烧坏脑子,导致被沙耶捕获的严重失误,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倘若在异时空的任务之中岂不是必死无疑?

最终噩梦终结之夜,原本置于数日前颠倒黑白的**世界中耳边的恶魔引诱其杀戮人类的低语被全部发泄于异种怪物的庞大身躯上,痛快淋漓地、极其美妙得犹如一场华美的盛宴,久久的回味、甜美到真的好想好想再来一次。

停!停!!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在这么沉溺下去,真的会拿身旁的普通人类开刀也说不定!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思绪再一次回归人世,入眼的依然还是街头的熙熙攘攘。伊藤诚叹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擦擦额头,只觉得冷汗湿手,引得些许寒战。

尽量的躲开他人不快的眼神,压抑着将对方一片片撕碎的冲动,他快步行进,穿过人流,匆匆躲入人迹较少的一道小巷中,可算是得以松了口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吗?

不过看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对他讲自己的经历后再穿上病号服被关进铁笼子里甚至连猪排饭也吃不到吗?

能够去倾诉的人只有丹保凉子一个而已,可是连她都自身难保了,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现在的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啊?

自己的根本属性到底是什么?是自欺欺人的懦弱伪善者还是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鬼?亦或者是两者精神分裂的统一体?

这样的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亲友”呢?如何过剩下来的正常人生活呢?

母亲、小止、加藤、可怜、山县同学……如果她们知道我变成这个样子……

不,那样的情景实在是不忍目睹,简直和暴露其冒牌货的真实身份相等同。

如果连她们都失去了,那自己除了行尸走肉般的生存,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这个世界是自己仅有的容身之所,失去了世界,作为个体的自己除了活着哪还有其他的存在价值呢?

丹保凉子在残酷的真相中失去了世界,而伊藤诚却在被原本的世界抛弃后拼命抓住了飘忽不定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她失去了未来的希望,而他则守护着现今的温存。

决不允许任何事物夺走这最后的避难之所,绝不!

当然了,或许没有这个世界伊藤诚也可能找到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反正到那时他必然能觉悟到――死亡即解脱,面对危险,害怕又如何?必死之决心,唯一之生路。

加快脚步,他一刻也不愿再多一秒停留于此。毫无意义的浪费生命已经够多了,一个多月的平静安逸已经属于作为轮回空间挣扎求生者不可容忍的极限,倘若不是沙耶的突然出现打碎了这个美丽和平的幻影,伊藤诚又怎能在早已磨灭得差不多的斗志下熬过下一次的试炼?

还有不过四个月的时间,可能也是他最后的四个月。

艰苦的训练必须重新开始才行。

时间已经不多了……

“咿呀……”

不过还没走出小巷,一声女孩子稍显高亢的大声呼喊立刻激荡着积满灰尘的墙壁,以回音的形式传入伊藤诚的耳中。虽说听起来不算是声嘶力竭的求救那样的悲鸣,但也绝不表示在这种引人联想的环境下是正常现象,仿佛像是对任何可能过往之人的呼唤一般来为自己解围。

不过伊藤诚早就不再如普通人一样松懈了,最坏的发展已经在他绷紧的神经中考虑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会有如此的事端?

脑海之中立刻闪现出影视剧里被用到烂的各种情节――抢劫?打架?痴汉?尸体?绑架?凶杀?怪物?外星人?――总而言之,绝不可能是好事。

他x的,刚刚解决完那只触手怪物没几天,一下子就给我闹出这档子鸟事,难道所谓的“和平世界”竟然连装装表面功夫的含蓄也不去顾及了吗,所谓的和平全都是假的吗?!

呼吸随之冻结的一瞬间,胸口炽热的火焰却在熊熊的燃烧,当他即刻回过神来恢复冷静开始寻找起对策时,身体已自然而然地摆出了随时应对任何袭击的军道杀拳杀敌姿势。

先冷静、先冷静,现在还没有轮回空间的任何提示音传来,说明分两种情况:一、还没有碰到真正的危险任务,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二、这并非什么杀戮任务,可能不过是普通人类的犯罪行为而已。

最好不是第一种情况,稍不留神弄不好便会发展为遇到比沙耶还要危险的家伙,或者又是什么狗屁剧情。如果是第二种情形,要小心的也不过是什么犯罪者的刀子,最多最多得面对枪械罢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是直面未知的敌人身陷险境从而乱入哪门子本应与自己八辈子也扯不上关系的故事剧情?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趁对方发现自己前赶快逃命呢?

如果被扯入支线任务剧情,与丧命的风险相对应的必然是丰厚的奖励分收益和高级别的支线剧情奖励,这不必再多做废话。

可是有钱赚必须还得有命花才行,自己有那个能耐吗?毕竟自己可不是正义的中二猪脚。

但是,这不是允许自己逃避的理由!

难道这样坐视不管,任由邪恶横行于自己的“亲朋好友”居住的城市、这个自己仅存的容身之所吗?难道就这样再次背叛自己仅存的一点良心,让它彻彻底底的坠入**不堪的自私泥潭,蜕变为比自己亲手用链锯绞碎的**肉块还要恶心的存在吗?难道就这样无能的逃避着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像是比卑微的臭虫还要下贱不堪的烂货一般心惊胆战的浪费着牺牲他人生命换来的余生,惶惶不可终日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和随时随地都会因精神崩溃到喂自己枪子吃的胆小鬼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难道这便是刚刚闯过修罗场的求生者该有的心理素质吗?

既然如此的话,那自己拼了命也要从沙耶那只异种怪物的触手下拯救世界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

无需再多做自问自答,由行动来证明一切。

死或生不过一瞬之念,死又如何、生又怎样?既然会存在自杀的选项,那么与挣扎求生失败而死又有什么特别的不同的?有什么可以怕的?

“和平世界”不过如此尔尔,丢掉幻想,准备斗争吧。

是的,从几天之前便做好的觉悟,没想到现在那么快就要来检验一番了。

动一动意念,转眼之间,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MP7冲锋枪转瞬间凭空被握于右手之中。

花费1200奖励分和一个D级支线剧情所兑换的1立方米的储物空间,只能装非生命物体,不论承载物重量,600奖励分的剧情难度加成,又保持其原本状态的一种特殊兑换物。只要脑子里默念一下物品的名称或者是想象物品的样子,都可以立刻从储物空间内将其取出到与身体相接触的任何一个位置。非常的方便,也很实用。虽说与1500奖励分换取1.5立方米储物空间的纳戒相比可能有点亏,但是其较为低廉的剧情难度加成也算可以容忍。

有了这个以后,也算是多了一份安全的保障,手中随时随地都能掌握到武器,即便不提在战斗中可以麻痹敌人,保持袭击的突然性,更是在心理上壮了胆气。

伴着枪械保险“喀拉”关闭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幽静的小巷之中,伊藤诚好似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正在稳定的提速,似乎要将新鲜的血液的供应足以支持可能下一刻便会爆发的冲动。呼吸的节奏同样越发的深沉与急切。与其说这在面对强敌之前的剧烈紧张,不如说这是在期待着什么的到来。

他这时才醒悟到,对危险的恐惧与对杀戮的渴望正是此时此刻自我精神分裂的一体两面,正被深深压抑绝不可轻易释放,能分别将自己人生生命和社会生命终结的梦魇。

不过现在可不是分心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就连他也没想到自己双眼中的锐利已容不下一丝的杂念,饱含杀意的目光仿佛化为两道利刃,上下四处梭巡着任何敌人、怪物可能袭击自己的方向。同时悄悄的移动,朝着呼喊传来的地方。

敌人随时随地会以任何方式出现,有可能是任何不可想象的妖魔鬼怪,绝不可掉以轻心!

会是什么呢?会是什么呢!

但不论到底是什么,都无法阻止伊藤诚此时不可动摇的决意,粉碎一切,或者生、或者死。

尽可能毫无声息地潜行至墙角跟,悄悄地探出头来,做好着头部遭受袭击的准备,伊藤诚看到了,他确实无误的看到了――

――一名身穿熟悉的黑白两色水手服少女与一名留着分头的普通中年大叔。他们正面对面交谈着什么,中年大叔背对着伊藤诚,因此他只能看到水手服女孩。

仅此而已?!对,仅此而已……

没有轮回空间的杀敌提示音,更没有支线任务的提示音,什么都没有。

我了个擦!搞毛啊!

到头来竟然只不是自己虚惊一场,该说是自己神经过敏呢,还是该说是谢天谢地呢?

解除了最高警戒状态,收回了杀人武器,长长地嘘了口气后,伊藤诚顿感疲惫如潮水涌上心头。他使劲按了按不住跳动的太阳穴,又觉得湿热的汗水滑滑溜溜,眼睛一阵阵刺痛不已。

还是回“家”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除此之外,他已想不出其他东西出来了。

不过刚要转身离去,轮回手枷中回馈入脑中的一段记忆却让他又不得不收回这个打算。

因为这是一名他认识的女孩,同一个班里的同学,偶尔探望过自己几次的“普通朋友”。

喜连川路夏,一名放到大街是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国中学生。分开的刘海显得额头很高,脖子后用细丝带系起来的两条马尾挂在肩上,这个年龄段普通程度的可爱,梳妆打扮也比较朴素,总而言之,是一名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子。假如非得要说有什么会让人留意的特殊之处的话,或许只是比其他女孩子更为矮小这一点吧。

伊藤诚一开始本应该也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偶尔因为喜连川路夏探望自己的时候与加藤姐妹在病房不期而遇,或许他永远也只不过当她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你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他不可能忘掉,虽然加藤乙女还想极力避免在他面前表露任何的负面印象,可是那一词一句吐出的咬牙切齿与满脸无法掩饰的厌恶轻易地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

“伊藤同学是我的同班同学,我来探望他请问又有什么错吗?”针锋相对的,喜连川路夏也同样毫不客气地对其予以反击。如此露骨的对峙,其投以敌对的目光,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她们之间深深的矛盾。而且这种矛盾绝对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只要一有什么小小的事端便可能成为引爆两人之间火药桶的导火索。

对此缘由毫不知情,又对如何劝解女生之间的吵架没有经验的伊藤诚来说,最多也只能说说“请你们不要吵架。”“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而已。最后终以喜连川路夏的立刻告辞而结束,之后也就再没看见她们碰到一起过了。

先不管她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是快点对她打招呼才对。

“晚上好,喜连川同学。真巧,会在这里遇到你啊。”

伊藤诚装作是一副路上偶遇的惊奇表情,一边大声对其高声呼喊,一边快速地走到她的身前,使其与那位中年大叔隔出一段距离。与此同时,他也在暗中警戒着不认识的中年大叔,倘若那个家伙不知好歹胆敢做出什么异常举动的话,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内将其予以制服。

“伊藤同学,是你?!你不是……”不出所料,她那一脸惊讶下的欲言又止,不仅是面对他的突然出现,也是说明伊藤诚的失踪早已是在班里面尽人皆知了,如果不尽快编出合适的理由出来,恐怕以后的人际关系就会出现大麻烦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地方认识伊藤诚的并不仅仅只有喜连川路夏同学一个人而已,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啊,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乙女和可怜不是说你离家出走了吗?”

他做梦也想不到,对面同样也是一脸诧异表情的中年大叔竟然是认识他的熟人,而且万万想不到从他的口中会出现更熟悉的名字。

顿时,四周的气氛弥漫起无言的尴尬。

绷紧的神经被事情的意外发展的震惊取代之余,伊藤诚一如既往的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不过这时,他感到有人正在轻轻拉着自己的胳膊。

转着已略带僵硬的脖颈回过头来,只见喜连川路夏满脸已是顾虑重重的阴霾,仿佛因为他的出现注定了未来更加深重的坎坷。不过其仰视的双瞳中并未掺杂任何的怨恨,反倒是悄悄地说出来一句雷得他不轻的话:“伊藤同学,这位是加藤同学的父亲。刚才只是一个误会,一个误会……”

一个国中女生与同班同学的父亲能让别人产生误会……

喂喂,这狗血的棒子剧一样的情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