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帝王之论(中)
作者:大梦有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316

纳兰明珠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前面说得那么,那么坏,怎么后面又说是你心目中最好的皇帝之一,这分明是言不由衷。”看着她似嗔似喜,红扑扑的脸蛋,萧若水不由的痴了。她毕竟是羞涩少女,不敢看他大胆无赖的表情,脸更红深深垂下首,埋到胸前。

萧若水回过神,嘻嘻一笑,道:“这前面和后面根本是两回事,况且前面也不全是缺点啊。”明珠抬起头盯着他,满脸期待之色。萧若水叹息一声道:“当今皇上虽然有着这些缺点,但一生文治武功,哪怕和唐太宗相比,也不遑多让。”

明珠看他说得真诚,不像敷衍之语,心下甚喜,不觉在脸上流露出来。娇声道:“详细说说,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萧若水收起感慨,眼中露出神往之色,道:“出击安南,远征漠北,武功盛极一时;耗时三年成《永乐大典》,冠绝古今,此为文治不世之功;迁都北京以定北方之乱,体现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派三宝太监几下西洋,扬我大明王朝之天威;疏通京杭大运河,贯通国之南北,福泽无数百姓;”说着说着,脸上光彩更甚,顿了顿道:“而且,确实是一位心里装着百姓的皇上,就是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相比,毫不逊色,我大明有此皇上,天下百姓幸甚。”

萧若水的语言低沉,声音极富感染力,明珠痴痴的听着,沉迷其间,待他说完,好久方回过神来。看了看他,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奇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且终日混迹江湖,竟有如此见识。”

她的话,把他带回记忆中,少年时发奋读书,祈求金榜题名,然而造化弄人,梦碎牛家村。明珠从他的眼神中发现奥妙,再三追问,终于问出了他牛家村生活的经历。

待他说完,明珠奉上茶,默默的递给他。

萧若水慌忙接过,道了声谢。从来没有机会纵论天下大事,今日被激起谈性,如?在喉不吐不快,喝了口茶,继续道:“可惜,人无完人。对待前朝遗臣,手段太过残忍,其中尤以方孝孺的“诛十族”和景清的“瓜蔓抄”为甚,多少无辜的冤魂。”顿了顿,想起云羞月姐妹悲惨的身世,不仅气得咬牙切齿,情绪也激动了很多。看着明珠略感奇怪的眼神,他心中一凛迅即恢复常态。继续道:“还有远征漠北,除了早期还有些成效,到如今已是劳命伤财。然而北征还在继续,百姓负担加重还在继续,这就是好大喜功和滥用武力了。至于多疑好忌,我不想多说,单看有了锦衣卫还要成立东厂就可知晓。”

……

“总之,当今皇上是有很多缺点,但人谁无过,他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好皇帝。”萧若水总结道。

萧若水不是多话的人,也许是被激起谈性,或许是听众太好,总之今日说了很多,有点不像他的性格。

但娓娓道来,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洞察细微,见识不凡。纳兰明珠对他是真正刮目相看,草莽之中,不乏有真见识之人,不过这么年轻的很少。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明珠叹道:“这些年,皇上没少遭天下人非议,端的是相当苦恼,听到你这番话,想必会把你引为知己。”

萧若水哈哈笑道:“若被因为知己,恐怕离死期也不远了。”他真的是肚子饿了,可怜兮兮的道:“纳兰小姐,在下已经知无不言了,不知是否可以告辞了?”明珠不解,微笑道:“你我相谈甚欢,何必急着离去。”

看着她天真的表情,萧若水心中叫苦,真是宫里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人是会饿的。但不敢放肆,知道这个美人不好惹,小心道:“在下肚子不争气,高唱空城计,就此告辞。”正说着,肚子很配合的“咕咕咕”叫了几声。明珠愣了一下,噗嗤的笑出声来,然后微微一笑,道:“离开不行,你的空城计我帮你解决。”说完自去安排。

纳兰府其实已经把晚膳备好,只是不敢打扰,所以酒菜很快摆好,萧若水和纳兰明珠两人继续大摆龙门阵。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对面美人,相谈甚欢,萧若水似乎有点喝高了。

如此环境,酒不醉人人自醉。

天色渐暗,整个大地渐渐躲进黑暗之中,华灯初上,在大光明向小光明转换之际,反而更看不清楚。萧若水觉得面前的纳兰明珠越来越模糊,仿若置于仙境之中,若隐若现。不知是真实中的虚幻还是虚幻中的真实,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就是她的脸更红了,真是人比花艳。

纳兰长风和纳兰明珍似乎是人间蒸发了,不见踪迹,但萧若水总隐约觉得他们就在这里,在哪个他不知道的角落,暗暗的窥视者他。

虚幻的感觉散去,灯光明亮起来,两人酒足饭饱,离席另坐品茗。萧若水忽然笑了,喝了口茶,继续笑,虽是浅浅的微笑,却没逃过明珠的眼睛。好奇的道:“为何突然发笑?”萧若水仔细的盯着她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淡淡道:“皇后身边的红人,宫里的女官,太子又颇为看重,更是皇太孙的陪读。这样的人虽然谈不上国事繁忙,却也是没什么时间闲聊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没必要绕来绕去。”

纳兰明珠似乎微微吃了一惊,深深看他一眼,脸上浮起一朵红云,慢慢散开,浅浅的?了茶,抬头看着他道:“你说得不错,当初对待方孝孺和景清这两帮人,有点过了。”萧若水静静听着,恢复了往日的作风,该沉默时绝不开口。

明珠继续:“这帮人的后人,现在聚在一起,似有重大图谋。”言毕看看萧若水沉吟不语,萧若水道:“按皇上一贯作风,抓起来咔嚓咔嚓的没商量。”她摇头道:“其实近来,皇上对当年做法深有悔意,碍于面子没有明说。正基于此,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什么是不知该怎么办?”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萧若水意料,所以有此一问。

“其实皇上已经知道他们搞了很多事,也有确凿的证据在手,铲除他们易如反掌。可是,不想重复当年的教训,所以几次派人示警,希望他们各自好好散去,然而这些人不为所动。最近还成立了“义字盟”,想跟朝廷作对。”

萧若水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保持沉默,洗耳恭听。

“皇上既不想收拾他们,但也不想他们再胡闹下去,着实头疼得很。最近他们居然和剑阁开展合作,如果继续下去,后果很难预料。”看看萧若水,见他听得认真,继续道:“最近又有一个神秘组织叫“匡复会”也参与其中,大有三方联合之势。这匡复会据查是建文余党组建,可能建文也参与其中,而剑阁组织本身背景很复杂,所以皇上深感担忧。”

见萧若水没有任何反应,又道:“皇上不想血腥屠杀,但又怕他们胡闹下去把事情弄大,正进退两难……”

萧若水突然插口道:“如此机密大事,为何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