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全友替老爷沏了杯茶，很小心的说道：“老爷，这些人不见得就是革命党。”

陆万英把那洋表又给重新戴上，笑着反问道：“全友，你觉得他们的言辞有伪？”

陆全友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老爷，这些人称他们祖上在前朝末年就出洋了，要知道那西洋之地不比南洋一带，据说那里华裔极少，就凭他们十来户人家要想传宗接代两百多年，和洋人通婚恐怕是免不了的，那他们这些人家族的血统又岂能纯正？可我仔细看过他们的脸模样，又发觉不出哪里有差异。”

“对呀，我怎没想到这点。”陆万英捶了捶手，若有所思道：“全友，你言之有理啊。不过他们说在前朝就出洋去了，我是不信的，估计十有**就是当年造反长毛的后人。”

陆全友猜测道：“老爷，如果他们也不是长毛匪的后人，那会不会是清狗派来的？”

陆万英在太师椅上做了下来，摸了摸手腕上的洋表，斟酌了一番，他端起身旁的茶吹了吹茶叶道：“应该不是清廷的密探，眼下各地衙门均被庚子赔款压得透不过气，这货值上万两纹银的洋表一送就是两只，不论是两江总督府还是江宁府，哪会舍得出这么大的手笔？再说除了黄克强，还没有哪个知道我陆某人也入了华兴会，纵使要缉拿革命党，怎么也拿不到我陆家。”

“理是这个理，可这些人为什么偏要说是从那法国过来的呢？”陆全友还是有点难以释怀，要是老爷被当作革命党拉去砍头了，他这个贴身管家也一定跑不了。其实他也不懂什么是革命党，只不过自家老爷说什么，自己这做下人的当然就要跟着做什么。

心里再细细推敲推敲，陆万英基本有了定论，他分析道：“这些人的言辞虽不可全信，不过来自海外那是笃定的。而且他们的衣着谈吐和腔调做派，均与洋人差不多。我想他们应该是从安南过来的，安南被法国人占据多年，梁炳辉他们作为久居安南的华侨，和法国人熟稔倒是很有可能，或许还真去法国留过洋。”

陆全友听了他家老爷的话之后，顿时也眼前一亮道：“对呀，这些人一回来，不是先要开矿山办工厂，而是急着设学堂教兵操。老爷，说不定他们真的就是革命党。”前几年，他也跟着自家老爷见过那位黄兴黄先生，而且两人的书信往来也都是交由他来经办。所以对于激进革命党人的那种武力推翻满清的口号，他也是相当熟悉。

“或许梁炳辉他们就是光复会的人。”陆万英不但肯定对方就是革命党，而且还猜到了他们的底细，晃了晃手腕后笑道：“光复会的人挺有钱嘛，一出手就是几万两，所图非小啊。”

“老爷，光复会不也是革命党吗？”

陆万英没有直接回答管家的疑问，而是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才说道：“听那梁炳辉的意思，他们想办新式学校教授体操，似乎还是从徐伯荪和陶焕卿办大通师范学堂那里得来的思路。”

见管家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就解释道：“开春的时候，慕山从浙江回来途径绍兴，打听到徐伯荪在上海花了大把的银子，买了五十支西洋快枪和上万发子弹，居然明目张胆的公开运到绍兴城。那大通学堂的学生，成日里就是公开扛枪操习，动辄上山打靶。就连徐伯荪这近视眼，据说每天也是枪不离手。”

陆全友半信半疑道：“老爷，那绍兴官府就不过问？”

陆万英笑道：“全友，慕山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此还在绍兴多盘桓了些天。绍兴官府当然支持新政，还有那些当地士绅再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

“老爷，光复会怎么跑到我们华兴会来抢地盘，要不要通知陶老大一声？”陆全友说着便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他觉得自己摸到了老爷内心的想法。

陆全友少年时在广东那边曾被海匪掳去过，因为从小读过不少书，而被海匪当作人才，不得不当了几天小军师。后来陆万英恰好与那帮海匪做生意，见他人小机灵便花钱把他赎了出来后，留在自己身边伺候。

那梁炳辉他们想要办学校还要搞实业，必定会带有大笔资金，你光复会来抢我华兴会的地盘，我劫了你的钱货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所以一遇到合适的机会，陆管家身上那曾有过的绿林好汉的基因就马上蹦了出来。其实他弄错了，按理说这江苏应该算是光复会的地盘才对。

陆万英当然明白陆全友的意思，果断道：“全友，不可如此。”

“啊？”陆全友心想，原来老爷不是那个意思。

陆万英道：“这伙人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陶老大碰上他们，没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全友回想了下，也道：“他们之中是有几个人的确不像善类，尤其是那个姓杨的和姓崔的，尤为凶相。不过领头的那个姓梁的后生，倒很斯文。”

陆万英又笑道：“全友，你可看走眼咯，梁炳辉如果真斯文，如何能镇得住桀骜不驯的手下？”

陆全友恍然大悟，又问道：“老爷可是要与其合作？”

陆万英微微点点头。

陆全友担忧道：“老爷，万一尾大不掉，那又该如何？”

陆万英自信满满道：“这有何妨，异日他功盛，我则附他；我功盛，他亦当附我。”继而说道：“再说，如今华兴会与光复会已成一家，与梁炳辉合作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前些日黄克强来信让我顺势加入同盟会，我犹豫再三未作决策，就是因为十分不喜孙文，我看不惯此人的私德，不知黄克强为何将权拱手相让。”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话说给陆全友听，他也听不懂。

陆万英嘱咐道：“全友，你明天跑一下镇江府，把这大致的情况先和慕山说说，让他有空就回来见见客人。这几天，我再摸摸那梁炳辉的底。”

陆全友应道：“老爷，你放心。”

这边陆万英主仆俩在密谋，那边梁伟光也没闲着。

PS：惭愧得很，今天这章确实少了，文字状态也不咋地，又传得晚，勉强保证了一天至少一章的承诺，呵呵，大家多多包涵。

周一的时候，吃坏了肚子以致腹泻了两天，不但耽误了工作，业余时间也没能码多少字，前几天发的都是存稿。今天身体好了，手头积累的工作处理了下，精力有限，先奉上短短一章。

明天开始一定振作精神，大家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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