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采真,是不是有客人?”父亲想来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也开门出来。
当他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我,顿时大惊失色,几乎惊叫出声。
“这位便是吴先生吧,小女子沈宛有礼了。”我急中生智,朝父亲盈盈下拜道。
“哦……哦,老夫便是吴兆骞,沈姑娘多礼了!”父亲见我自称沈宛,顿时如梦初醒地应道。
“夫君认识这位姑娘?”母亲见状,疑惑地问道,“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应该不是本地人。”
“小女子来自京城,因久仰先生大名,所以特来拜会。”我抢着解释道。
“哦,如此,那请姑娘进屋一叙吧!”母亲虽然依然面有疑色,但依然邀请我入屋。
好吧!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吧,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是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几把仄仄作响的椅子,桌上的饭菜也很清淡,不过是一碟腌制白菜和一盘小葱拌豆腐。吴?臣正坐在狼吞虎咽地吃饭,见我进来,赶紧起身施礼。
我见状赶紧还礼,但因为怕他认出我,便时刻注意这自己的言行举止,显得有几分拘束。
吴?臣倒没看出什么破绽,与我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出门,说是要到军营守夜,我也巴不得他不在,省得我一直提心吊胆。
胡乱吃了点晚饭,我便装模作样地向父亲请教了一点学问。幸好我本来就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所以探讨起学问来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初更时分,奇儿要睡觉了,母亲便抱着他回房,留下我和父亲两人,我便有机会能够和父亲单独谈谈。
“父亲,宛儿终于又见到父亲了!”我确信母亲已经抱着奇儿回房,拉住父亲低声说道,“劳烦父亲救助,女儿实在不孝。”
“唉!宛儿,你能够全身而退,为什么又要回来!”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这里到处是巴海将军的耳目,若是你的身份暴露,那如何是好。”
“那日匆匆一别,宛儿记挂父亲,便跑来看看,而且如今宛儿恢复了女儿打扮,没有这么容易暴露身份。”我扶着父亲坐下,安慰道。
“为父不过是垂垂老者,女儿也不必记挂,倒是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重身体。”父亲说着,眼睛红了红,“对了,宛儿,那天父亲慌忙见没有问,你从小带在脖子上的那块九龙玉佩哪去了?“
“玉佩?”我愣了一愣,依稀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似乎真的曾经带过一块玉佩,但后来入暗堂的时候被师父取下了,时隔多年也淡忘了。
“哦,宛儿想起来了那块玉佩应该在我师父那里。”我笑着答道,“幸好还有那枚金钗,不然只怕宛儿还没那么容易和父亲相认。”
“哦,其实不见了也好!”父亲闻言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对了,父亲,那日我能够成功出逃,全是因为你帮忙调走‘关外四怪’,不知父亲用了什么锦囊妙计?”我想起那日脱险之事,问道。
“说来惭愧,宛儿,那日父亲没有用任何计策,是那四个怪物自己走的,说是接到了什么师父的飞鸽传书。”父亲答道。
关外飞鹰用飞鸽传书召唤“关外四怪”,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如今郝婆婆又突然失踪,难道与此事有关!
“宛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父亲见我若有所思,问道。
“哦,没什么,父亲。”我笑了笑,答道。
为了避免惹人起疑,我二更时分便起身告辞。
离开茅屋的时候,我一直没有回头,因为我害怕我一旦回头,便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走。
过了一个拐角,我终于忍不住探头望了一眼,父亲依然静静地站在门口,保持着送我走时的那个姿势,刹那间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不可遏制。
虽然不过二更时分,但街上非常寂静,几乎连一个行人也没有。孤独一人地徜徉在空旷而寂静的街上,我的心如同坠入了寒潭。
已经见过了父母,虽然没有相认,但也了却我一桩心愿。如今我该何去何从呢?
回暗堂找师父,求他帮助我恢复武功?不!不行!我还没有成功完成师父的任务,我怎么有脸去面对师父?想起师父那锐利而严肃的目光,我不禁瑟瑟发抖。
回京城吧,毕竟京城还有着一丝牵挂。不!不行!在我心中,京城已经成了一块伤心地,我害怕在街上遇见他和她愉快地出行,我害怕别人谈起他和她正幸福的生活。虽然我自诩拿得起放得下,但结痂的伤口一旦没揭开,谁又能保证不流血吧。
还是回扬州吧,毕竟那里是我除了暗堂总舵外,住得最久的地方,在那里我依然可以回依翠楼,依然可以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不!还是不行!我是暗堂的叛徒,我没有完成师父交给的任务,师父怎么会容忍我这样安静地生活吗?
吟雪,原来你根本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