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影儿延伸到女子的背上,并印在了她面前的地砖上时,她才悚然惊觉,身子往侧面一滚,几枚铜钱已经飞出了手心。
小小的铜钱在她的指力下,竟然发出了风雷之声,呜,呜,相互交叉着射向身后。
待她站起身摆好架势,面对着来人时,不禁啊了一声。
庙门口幽灵一般地出现了一个人形怪物,满头银发一圈一圈地盘在身上,遮住了五官、躯干和四肢,它背后的阳光让那些银发的边缘发出了透明的金光,又仿佛是佛祖头上发散的光晕。在这野山古庙,足以把人吓死。
更诡异的是,那几枚势如雷电的铜钱竟然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女子举起双手护在胸前,倒退了几步,砰地一声,靠在了木雕天王的怀里,扑簌簌撒下粉尘,在那圆形的光柱里面,粒粒可见。
她一双美目瞪大,才发现每枚铜钱的钱眼里都有一根银丝穿过,牢牢地把它们系住。
“天蚕仙姑――”
她心头凉了半截,遇见了这个老怪物,哪里还有命在?
当天蚕情丝出现的时候,只有两种选择:被杀,自杀。除非――流泪!就算一滴泪水,也可以换回一条命!
但倔强的她哪肯说流泪就流呢?她宁愿有尊严地死去,也不愿卑微地活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垂下双手,放开门户,脸上露出了凛然的神情。
天蚕仙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也不知哪一面是她的脸。
女子毅然转身背对着她,望着神像,凄然道:“菩萨可要记得我的话……”
射在天王像上的光线越发黯淡,几片树叶从屋顶破洞落了下来,它狰狞的脸显得有些落寞和痛苦。
“哼,想不到魔教的‘奔雷手’还有人会用,你是谭天宇的女儿?”
天蚕仙姑终于开了口,听声音清脆悦耳,年龄竟然不大,似乎是个小姑娘。但这种江湖异人,功力成神,说不定早已经返老还童!
女子还沉浸在死亡前的凄凉情绪中,没有回答。
“我问你,王昱那小子是不是来过这里?”
天蚕仙姑有些不耐烦起来,继续问道。
“王昱?你,你找他?”
女子终于醒悟过来,蓦地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对方。才想起她不找王昱谁还会找他?令天下英雄丧胆的天蚕仙姑却被一个少年骗了,怎能咽下那口气?
女子不禁叹息道:“其实,那孩子不是存心想要骗你。因为――他也被人骗了……”
天蚕仙姑似乎无动于衷,冷冷道:“看来你和他关系不同一般啊!宁愿为他折寿十年!好一个痴情的女子!”
黑衣女人眼珠一转,微笑道:“你不是要找他吗?我可以带你去。”
“在哪儿?”
“龙虎山!”
“哼,难道他也要去参加天师道的什么杀奸大会?不对,你既然恨不得替他去死,怎会对我说实情?魔教中人个个奸诈,我岂能信你?”
女子幽幽地道:“我们的名声真地那么坏吗?”
天蚕仙姑沉默。
然后慢慢转身,银丝轻轻舒卷,扔下了那几枚铜钱,走出庙门,她冷冷地道:“嘿嘿,不管那小子上天入地,异形假扮,我自会找得到他。”
女子追到门口,叫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对方的银发在树林间的缝隙里闪现,略带忧伤的声音传了过来,“因为,你的心沾满了泪水……”
女子倚在门框上,呆住了。
山坳里的光线本就幽暗,此刻山风劲吹,树木乱晃,天空乌云飞卷,骄阳潜藏,清晨竟然变为了黄昏。
哗啦,一根枯枝砸在屋顶上,几片碎瓦散落而下。
女子眼睛发出了光,喃喃道:“也许当今天下能救王昱的,就只有她了!”
她如风般追了出去。
穿过树林子,出了山坳,眼前天地辽阔,群山的倩影层层叠叠嵌在云影中,脚下就是下山的石径。
山风更加猛烈,呼呼厉啸,刮得人几乎要坠下悬崖。
天蚕仙姑正东向站在崖边,似乎在凝望百里之外的远山,浑身毛发竟然没有一根被风吹动。
“仙姑,如果我把‘星移真人’的去处说出来,你愿不愿意帮我救出王昱?”
女子站在她身后,躬身作揖,仿佛面对的是菩萨,满脸虔诚和恳切。她长发疯狂地乱舞,似乎要脱体而去,一张小巧精致的苍白脸庞显现出来。
天蚕仙姑木雕铁铸般一动不动,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在厚厚的毛发中射出了奇异的光辉。
黑衣女子失望地抬起了头,顺着天蚕仙姑的视线看过去。
远山如淡笔轻点的山水画,此刻一道黑色气柱从群山中冲天而起,远远看去,仿佛一把刺向苍天的利剑。
黑气的上空,乌云浓得像重重堆叠的幕布,不断闪烁着蛇形电光,正慢慢地形成漩涡状的口子,口子一点点地转动着,越张越大,气柱直贯而入。
女子倒退几步,脸白如纸,嘶声道:“凌霄――”
天蚕仙姑一对星眸转过来,盯着她的脸。
“那道黑气叫凌霄?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啊。”
女子勉强镇定心神,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天地奇观,双手紧紧裹住衣襟,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凌霄出现,星移真人也就……武功山终于……”
“跟我走!”
天蚕仙姑银发霍然张开,好似天蚕吐丝,把女子卷了进去,再一裹紧,就不见了人影。
根根银丝飞旋,纵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