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吃得真是没有味道，周靓点了七成熟的牛排，还有红酒，看着她细细地咀嚼略带血丝的牛肉，他感觉到恶心，她的朱唇是那么地红艳，她轻巧地伸出舌头将牛肉抵进口内，然后开始淑女式的撕咬，然后再轻轻地抿一口红酒，那猩红的颜色令他想起喷涌的鲜血。

他非常煞风景地点了意大利面，在红烛的照耀下总显得这份食物单薄地无法填饱肚子，但他实在没有一点胃口吞咽下肉类，他想象的出来，周靓咬下的每一口肉，都是来自一头无辜哭泣的牛脊背上的肉，它在屠刀或电击下死去，它的肉不就是它尸体上的一部分么？

他突然想起近期在网络上无意中看到的一个视频，几个年轻人拿着电锯，冲向一头猪，瞬间将猪头砍下，虽然猪头没有了，但猪的身体还在地上拼命地挣扎，那情形，简直令人被刺激得作呕。

他猛然站了起来，跑向了洗手间，面对镜子，他干呕了几分钟，他看到自己的脸色蜡黄，似乎身染重病，而干呕也让他脸上虚汗淋淋，在这个冬日的晚上，他虚脱了。

他接了点冷水抹到脸上，渐渐地有点清醒起来，他慢慢地踱到餐桌旁，轻轻地坐下。

周靓轻轻地说：“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他点点头，一种乏力感布满全身，他道：“我想睡一觉，很累。”

周靓问：“我们等会去哪里？”

他不假思索地说：“西海大酒店。”

他想住在吴风的眼皮底下，不是为了寻求保护，而是觉得周靓这个女人是需要被看住才可以，说不准她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抬起头说：“你的面都不吃吗？”

他疲倦地说：“没胃口，回去再弄点宵夜吃好了。”

他向角落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买单。

五分钟之后，他们沉默地往西海大酒店方向赶去。说是赶，其实不如说是捱，林小新将车开得很慢，好像思绪拖住了他的速度，他不想多说什么。

“垂下眼睛熄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你都也一意跟我共行……”

车里的收音机突然放出了这首歌，张国荣的《共同渡过》，他还记得当年第一次听到这歌觉得很普通，怎么就听不出那么多激情，但后来张国荣在2004年的愚人节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他也顺应潮流地拿出他的一张碟来听，听到这首《共同渡过》，他感觉这歌几乎是为自己与冯小欢所写，句句字字刻入心底。

“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共去写一生的句子，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张国荣近乎完美的声线在演绎这首歌，他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他很激动，在这个失去阿灵的日子，他想唯有这首歌能纪念这段艰难相依的日子，但也就在今天，他彻底失去了她……

“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暂别今天的你但求凭我爱火，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同度过……”

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录像可以倒带，而人生却不可以重来。

他不禁潸然泪下，不是因为他有多爱阿灵，而是这份共同患难相守的情；不是阿灵有多美有多好，而是她有多依赖他。

西海大酒店的确不错，毕竟这个星级还是得具备一定实力的。808，他倔强地要了个跟当初如家宾馆一样的房间号码，大厅里的服务员有点奇怪，但看到他那张冰雪一般冷酷的脸，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打了个电话给吴风报告了住址，随即便仰面躺倒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看，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晚上过得很安静，只有中途他叫了次外卖，九点半的时候，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热乎乎的，让他虚脱的身体得到了暂时的能量补充。

吴风又打了个电话来，说队里的人正在加班审讯刘钢，阿灵的遗体被放到警局里的冷冻室保管，等结案后再另行安排，警队里的人也通过各种途径搜索阿灵的直系亲属，希望他们能早点到西海，毕竟案子迟早是要结的，她也迟早要入土为安的。

正月初二，初三，初四，初五，每天都是重复地叫外卖，洗脸刷牙，看电视，睡觉，他连门口都懒得迈出去一趟，周靓还时不时地到外面买几本时尚杂志来看，或是到外面楼道与大厅里透透风，但小新却像是坐牢一般，虽然说他随时可以出去，但他却懒得动，连胡子都开始拉碴了，头发凌乱得像二十一世纪的非主流小男生。

几天来，什么事情也没有，这是一个令人伤心欲绝的春节，也是让他麻木如灰的时候，周靓靠在隔壁的床上，老是奇怪地打量着他，他也没有跟她说什么，有时候她想开口，但他用冷漠的表情直接拒绝了她。她甚至想靠过来，跟他坐一起，但他皱了眉头，她也就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人真是奇怪，当你想要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也要争取，当你不想要的时候，就算最美的女人玉体横陈在你面前，也是毫无欲念。

周靓大概有点失望，自己引以为傲的吸引力居然失去了效用。她咬着嘴唇看着窗外的天，很不幸，天气不太好，老天哭丧着脸，阴沉沉的非常让人压抑。

下午两点，沉寂了好几天的电话响起来了，他一看号码，一个完全陌生的136开头的手机号，他接通后问:“您好，哪位？”

对方略微沉默了下，问道：“是林小新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他不由地感到好奇了。

对方没有直说，而是继续问：“请问你身边现在有人吗？方便说话吗？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没想到对方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不由一愣，继续问：“你到底哪位？”

对方轻声道：“林小新，我想跟你谈一个交易，希望你能到一个比较安全点，没有别人听到的地方，我五分钟后再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