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萋萋满别情
若愚只得轻步走进厨房，婉儿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他心中象是吞进去了一个活兔子，“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生怕这一对古董再生出什么手段来惩罚婉儿。但今天的气氛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只听到那老婆子道：“徒儿，你坐到为师这里。”
若愚小声地问道：“师父，那婉儿妹妹坐到哪里呢？”
没等到老婆子回话，老头子早就劈头骂道：“蠢材，让你先到这里坐下，让她到里屋将野鸭羹端上来，今天你师父亲手做了几个菜，也算是给你这个蠢材饯行了。”
若愚听完后心中一喜，看来情势还很是明朗，忙在老婆子身旁坐下。
很快，婉儿便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野鸭羹端了上来，还没有在桌子上放定，老头子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中的大木勺子，在锅中，满满的舀了一勺，吸进嘴里仔细的“啧啧”品了几下，皱着眉道：“你这死老婆子，让你多放些佐料你就是不肯，弄得一锅美味咸不咸、淡不淡的，咳，咳，都被你糟蹋了！换上那个丫头也比你省心！”
老太婆听了，那两根稀疏窄小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小眼睛瞪的溜圆。“天杀的死老头子，人家好心给你做一锅粥，你倒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喂个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你却是连狗也不如！”老头子也丝毫不让，两个人针锋相对地大声吵闹起来，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在屋子里迅速蔓延开来。
若愚对于他们早已是习以为常了，他招手让示意婉儿过来同吃。婉儿自记事以来，翠竹谷里的吃喝洗涮的一应杂事都是她来做，今天破天荒的第一次吃到别人做的饭菜，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她也忙凑上去和若愚一起吃喝起来。在响彻耳畔的争吵声之下，是一对男女分享午餐时光的温情一幕。
翌日清晨，若愚还在留恋睡意朦胧中的那点惬意，忽觉得有一股冷冷的寒气直奔面门而来，他慌忙一挺身在床榻上坐起，原来是老头子在床前挺剑而立，手中长剑在一缕晨光的辉映之下，熠熠的闪着寒光。若愚不明白老头子因何这番举动，忙一脸茫然的问道：“师。。。。。师父，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子微微的笑道：“蠢材，好歹你也跟我学了一个多月“天残剑法”，今天你若是能接我三招，自管出谷而去，若是接不了三招，哼哼，我就趁早一剑结果了你，免得出去给我的脸上涂黑！”
若愚听了，心中暗道：老头子的天残剑法高超莫测，虽然跟他学了一个多月，但自己恐怕连其中的三成也没有领会，能否接他三招心中实在没底，但自己今日必须出谷与大师兄相会，这该如何是好？
老头子见他低头不语，半晌都没有回话，冷笑道：“哼，年轻人，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谈什么心怀家国天下？真是可笑之极！我若是你，还不如一头撞死了事！”
但不等他再出言相讥，一声镇定有力的声音传出，“既如此，那弟子只有得罪了！”此时的若愚早已站在床下，紫霞剑握在手中，俨然一个傲气凛然的侠士模样。
老头子仰天大笑数声道：“好，落花溪旁小竹林找我！”一转身便如同离弦之箭，“嗖”的一声转瞬不见。
若愚迈步走向小竹林，老头子迎风而立，野风肆意的吹着，将他的衣衫吹得都鼓胀了起来。老头子见若愚提剑而来，道：“蠢材，你只管将你的“九玄归元心法”提至十成，免得我一剑就将你震碎！”
若愚朝老头子深深躬下身子道：“师父，此番弟子一定会使出全力应战，还望师父休要心存顾虑，也要使出全力才公道。”
老头子嘴边荡起一丝笑意，手中长剑如一道长虹般缓缓的移向胸前，然后剑身在空中突兀的一滑，霎那间化为数道寒光将若愚罩定。
若愚暗自运起“九玄归元心法”，只觉体内热浪如同云蒸霞蔚，真气直贯注剑端，紫霞剑在空中光芒大盛，势如神龙摆尾，快似电石火花，耳听得“当当当”十数声急促的响亮的“呛啷”声后，片刻之间，若愚已将老头子攻来的十几剑一一隔开。
老头子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这一式“落花逐水”我只用了三成内力，来接我第二式！”说着，长剑突然在空中诡异的直劈下来，若论常理，此为刀中招式，刀法刚猛宜大开大合，如此用剑，让学了多日“天残剑法”的若愚也是一头雾水，只觉得此剑一出，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凌厉。他一声清啸，紫霞剑身涌出道道紫芒，向老头子的长剑迎去，哪知老头子剑法突变，手中长剑剑走龙蛇，直奔若愚的左肩横着削下，剑身带动迫人的戾气瞬间将若愚全部吞没。若愚集合全身真气，奋力将紫霞剑斜着磕出，“当”的一声巨响，若愚只觉得象是撞上了铁石上一般，被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反弹出去，虽有真气护体，也让若愚止不住“蹬蹬噔”急退数步，重重地坐在地上，五内六腑象被狠狠的搅动了一下，心脉几欲膨胀裂开。
望着若愚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老头子漠然说道：“蠢材！这一剑我也只是用了五成的力道，就将你打成这番模样，还想出去行走江湖，纵横天下真是不自量力！快起来接我第三剑！”不等若愚起身，老头子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夺目的弧光，无形的剑气向四围蔓延开来，连十步之外的若愚都被迫的难以呼吸。
老头子双足点地，如同苍龙出海，挟着不可抵挡的威势向若愚扑来，手中长剑迸射出千万道炫目的剑光，“天残剑法”中最凌厉的一式“地裂天翻”在瞬间爆发出来。若愚自忖自己绝难抵挡这一惊天一击，但剑已至眉心不得不挡，于是起身倾尽全力将紫霞剑迎去。凛若冰霜的狂飙骤然直压下来，简直要将若愚的面皮撕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绝望的闭上双眼，静待着被死神宣判的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正在他神情恍惚间，耳畔“轰”得一声沉闷而有力的巨响，只将若愚震得眼冒金星，魂飞天外。待他急惶惶的将眼睁开时，眼前所见直让他愣在当场。却看到老婆子正站在他的面前，她一双小眼中满含着怨气，手中还拿着一根断竹，她狠狠的瞪着对面老头子。在三人周围十丈之内，胳膊粗的毛竹全被齐齐的折断，只剩下三尺多高的下半截还插在地上。
老头子一脸冰霜的看着她，漠然说道：“哼！我就知道你会来救他，你象亲爹一般护着他，看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老婆子怒道：“你个死老头子，我再不出手救他，恐怕他早就做你剑下之鬼了，教徒弟总得循序渐进，你那“天残剑法”还不是琢磨了几十年才有所成？”
老头子道：“不消你说我也会剑下留他一条性命的，刚才那一剑只是让他明白江湖之凶险，日后恐怕还会遇到比我们更高深的对手！”之后，他又转身向若愚道：“好了，三剑已过，你可以出谷去了。”
若愚心头一热，倒身下拜道：“蒙二位师父悉心教导我武功心法，再造之恩天高地厚，徒儿没齿不忘！”这一对怪老人虽然有些暴戾悭吝，但一朝别离，让若愚心中也是阵阵酸楚，热泪夺眶而出。
老婆子见若愚落泪，心中也觉不舍，道：““我那“九玄归元**”是世上修炼心法的无上法门，以你目前的功力，只不过领会了五成而已，我方才只是用一根断竹就将他的利剑隔开，日后你还需善加利用自己体质，待修习到九成之后，即使面对什么神兵利器，你赤手相博也是浑然不惧。”
仅用一根断竹就可将霸气无双的“天残剑法”隔开！看来这武学修为上的事情当真是不可思议，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一种武功能够永远的雄霸天下，人杰辈出的江湖总会创造出更霸绝的武功凌驾其上的，只不过，这一过程会相当的困难和漫长而已。
老头子亦道：“我这“天残剑法”也是世上的至高剑法，华山剑法威重刚猛，武当剑法飘逸空灵，青城剑法诡异多变，这三派剑法各有千秋，然又各有其不足之处，我这“天残剑法”兼具各派之长，又弥补它们各自的不足，可说是攻其不备，料敌于先。蠢材，只要你勤加演练揣摩，将来一定会成为江湖第一剑客。”
若愚嘴里唯唯诺诺，临行之前，他固然不忍暂别这两位师父，但婉儿更是让他挂怀于心，只是面对师父的嘱托，不便说出口而已。老婆子似是知道了他的心事，道：“臭小子，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你还是去看看你该看的人吧！”
若愚听言如遇大赦一般，他忙在地上叩了个头，随后，便撒开两个脚丫子飞也似的向婉儿的卧房跑去。他急匆匆的推开屋门，但屋内却是空无一人。若愚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从头顶直凉到到了脚底。他两眼急切搜寻着婉儿的身影，口中不迭的叫着“婉儿，婉儿，”但她却再也没有象往常那样突然调皮的站在他的身后。
小桌上静静的躺着一张纸笺，上面还压着一块方砚。一定是婉儿留下的！若愚心中惊叫一声，急忙拿起纸笺细细的读道：
若愚哥：
原谅我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也许相聚的太久，一朝别离时，我却学不会去如何面对吧！若愚哥，我不知道当你一脚踏出水月洞天之时，是否还会想起我们曾有过的那些点点滴滴呢？有一些时候，人总会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不过我相信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记住你的允诺，在你为师父报仇之后，就来水月洞天找我吧。
婉儿
虽寥寥数语，但每一个字都在敲打着若愚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那几根神经。他紧紧的将这份留言贴在胸前，心潮跌宕，久久难以平息。他暗暗发誓，今生决不能辜负婉儿的一片纯情，在了断世外的恩怨之后，马上赶回来同婉儿相聚。但看看天色，已近巳时了，他把背上的包袱紧了紧，将紫霞剑勒在背上，转身大踏步的走向谷外。
在茅屋的后面，一个娇俏的身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的啜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