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南山是个世外桃源,清晨的山中笼罩着薄雾,清凉湿润,每片树叶都翠绿地耀眼,每声鸟啼都清脆而充满生机。这里的生命在纷纷繁繁地竞相绽放,悠悠扬扬地彼此伸展。
元芳走出密道,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久违的自然生命的味道,夹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真愿这世间处处有如此祥和安宁,便是链子刀生了锈都是好的。亦或,非要让那刀刀锋崩裂,血透刀身才能换得?
筱绪兄,想当年,你以武氏宗室之身,千牛卫将军之职,向皇帝请辞,走得是那样洒脱决然。听说你去了嵩山少林,后又游历天下,如今见到你,你可还如从前一般硬朗正气,慎思哲敏,还是已不问世事,但求佛土一片清静?
元芳一路呼吸着这世间最清新爽然的空气,胸臆渐渐打开,一份生命的快意在心中升起。他换上苍山给他的一身青布短打,这极素朴的山人装束还是难掩他逼人的英俊神采,那利剑般的双眉,挑起多少决断?那双深邃而闪动睿智的黑眸,在暗夜中看破多少鬼魅魍魉,令敌人胆寒?挺直的鼻梁,透出一腔英雄正气,紧抿的双唇,是在生死关头都不会动摇的决心。
远处的冷泉寺,质朴的灰瓦白墙笼罩在灰蒙蒙的薄雾中。天色渐渐阴沉,清早的大山腹地,天气说变就变,天边已传来隆隆闷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喀喇喇一声惊雷炸响。
元芳加快脚步,按照苍山的指点,直奔冷泉寺,走到近前,只见寺门大开,院中一片死寂。元芳猛地收住脚步,慢慢踏入院中,猛见门后倒着一个小沙弥,胸口血染一片!
元芳蹲下,按压他的颈部,已经没有了脉息。狂风呜呜吹过,刮动树枝乱舞,没有人声,没有人影,偌大一个庭院被黑云压顶几欲催。突然乌鸦“呱”地一声叫,掠过头顶,大殿的双门在狂风中吱呀、吱呀地摆动开合。
殿身深阔,高顶压门,殿内一片黑暗,没有一点烛光。
元芳慢慢走入殿中,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门外青砖上一片噼啪乱响。
元芳打亮火折,幽暗的光仅够照亮十步以内。依稀可见佛案下趴着一个和尚,身下黑乎乎一片,血腥味弥漫。
元芳走到和尚身前,翻开他的身体,看见一张惨白的脸,依旧是胸口中刀。
这时身后的门在一声沉重的吱呀之后咣当一声关牢,大殿立刻沉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嘿嘿,千牛卫的大将军,这么远地跑到播州来,真是欺负我们播州无人了!”
大殿的四周仅划过极轻微的衣袂飘动的声音,就归于寂静,没有落地声,可能是四个人,也可能是更多的人,将元芳包围在中心。
元芳立刻熄灭火折。和尚身上有股淡淡的异香,象是药味。元芳向后飘出五步,一手慢慢地抽出刀来,凝神细听细觉。
屋外暴雨瓢泼,打在屋顶、地上,哗哗声响灌盈于耳。在这哗哗声中,渐听细微的嗡嗡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不象暗器。
突然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半个夜空,蜿蜒如银色的长蛇,也透过窗户照亮了殿中。闪光下却不见空中有任何东西。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后方角落里被照亮。元芳一点足尖,向后急掠,后方的嗡嗡声骤然增强。元芳挥刀将自己包裹住,只听轻风飒飒,刀风带起的一股罡气逼退了嗡声,转眼元芳已至鬼魅身影前,手起刀落,但听一声惨叫,正好又一道闪电照来,只见那人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刀才举在当胸,已被元芳划颈而过,与此同时,元芳闻到与那和尚身上同样的异香。
四面八方的鬼影都向元芳扑来,同时嗡声更重。元芳唯以刀风护住全身,向前迎向敌人,谁知嗡声却不稍减,随着黑影的逼近,异香味也更重,那嗡嗡声似被异香所逼,一直向元芳压来。
元芳只想无论这是什么总是被人所驱,只要制住黑影,这东西便无所依托,于是握紧刀柄,硬挡开那声音,一路向黑影斩去。
一柄细长薄刃的钢斧,一条软索,一根沉重的九节鞭,与元芳的链子刀交战在空中。三个人的武艺未见精深,只是那嗡声时时袭来。元芳时刻要用刀风逼开那看不见的东西,瞅个空隙,将刀身粘住那软索末梢的钢爪,向持斧人甩去,但听“啊”的一响,持斧人不及躲避,被爪挂住咽喉。持索人一惊,急忙抖开,元芳的刀刃已到,一刀砍过胸部,鲜血飙出,持索人直飞了出去。
持鞭人吓得后退,哪里还来得及,元芳一步赶上,“当”的一声脆响,九节鞭镗住链子刀,元芳大力一压,持鞭人噔噔后退,直被压在了墙上。
经过刚才的劲风横扫,嗡嗡声已几乎消失,元芳放松了戒备,只将那持鞭人压住,低沉地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可见那持鞭人双眼圆睁,牙关紧咬,九节鞭的鞭刺已被压入肉里,他似乎坚持了一下,喘了两口粗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段。。。段。。。段副使。”说着一缕黑血流出嘴角,抽搐了两下,死了。
元芳冷冷地收回刀,向后撤了一步。段苍山?不可能,他要抓自己用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以和尚之死来制造双重罪证?那昨天半夜的倾谈又所为何来?但若不是苍山,又有谁知道自己是千牛卫大将军,而且会在此时来到冷泉寺?
许多矛盾纠结,元芳思索间,无意摸了摸后颈,好象有点痒还有点疼。突然殿门被撞开,一个高壮的人影飞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