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倾与路为宏一路行来,在昭通至赫章的山路中一连碰到好几座被砍断的藤桥,元倾一路怒骂,路为宏却稍觉奇怪,他虽不常见元芳,却是三十年来一直关心着他的行事,如今这事多半是元芳做的,他却不太明白元芳怎么做起如此卑鄙的事情来。一旦元芳做事让他摸不着了头脑,路为宏就感到了一种重重的威胁。元倾却并不了解元芳,心中只觉恼怒,这个大哥原来做事如此下作,真是不配做他的大哥。元倾一直都在用心搜寻着元芳不配做他大哥的证据。
这些断桥虽然给元倾和路为宏造成了些障碍,倒也还不是大问题,不过耽搁了他们两日,这日清晨也来到了赫章城中。
二人走得又累又乏,决定先找家客店落落脚。路为宏对本地的源茂客栈很熟,便带着元倾一径向源茂走来。
谁知还没到源茂门口,便见前面一片扰攘,只见一个华装丽服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上,似是坐得很不舒服,一手扶着腰,歪坐着,旁边站着足有五十个家丁,一个家丁站在门口正对着店小二大吼:“叫你们店里的那个李晋易出来受死!敢冲撞我们老爷不想活了!”
那店小二吓得门也没敢关,一溜烟地跑进去报信了。
元倾很少进城,在大山里寂寞惯了,偶尔见到这等热闹,觉得有趣的很,直往前走,被路为宏喝住:“别凑热闹,快走。”
元倾有点不甘心,转身稍慢,被那中年汉子旁边的打手一眼看到,指着元倾对那汉子急喊:“老爷你看,那不就是他吗?”
那汉子一回头,看到元倾,稍微一愣,继而两眼喷火,指着元倾对众人道:“就是那个穿青袍的,打,给我打!”
元倾莫明其妙,自己好好走道,怎么被这群挨打的货盯上。元倾这辈子只有他打人的,还没被人打过,莫明其妙中火冒三丈,链子刀一亮,一扣机簧,链子激出,飞身腾转,虎虎风声中只见一片闪亮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若不是路为宏喝叫“莫要伤人”,只怕纷纷落地的就不是片片钢刀而是一堆手脚了。
元芳正与县令等人一起往外走,听得外面喧哗,只见店小二一头扎过来,慌得看看元芳,又看看县老爷,再看看店老板,六神无主。倒是店老板还见过点世面,强压着心急,不想再吓着他:“怎么回事?慢慢说。”
那小二才缓过口气来,结结巴巴道:“高、高升米店的老板。。。带着一群家丁来要李公子的命。”
“什么要命,胡说!”店老板气得恨不得踢他一脚。
元芳倒不在意,歉意地对韩虚谷道:“是在下昨日无意中冲撞了孟老板,在下出去看看,叫他不要惊了大人的驾。”
韩虚谷冷笑一声,这个孟裕财,骄横霸道,将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折腾。
韩虚谷带着一行人,同样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口。随从随即大喊:“县令大人在此,谁敢无礼!”
元芳先看了看孟裕财,继而一抬眼,越过一众家丁,正看到看见自己的元倾!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不再有人声,不再有风声,一切其他的人都不存在了,两人看着对方,这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一个兄弟。
元芳看着元倾,百感交集,这一幕他想了很久,这个人他想念了很久。虽然从知道他的存在到今日只有十天,但这十天已将他的一生都改变。
元芳攥紧了双拳,一股热血在胸膛中燃烧,他真想上去抱住他,好好地看一看他,叫他一声“兄弟,大哥很想你”,但这于他却是最大的奢侈,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胸膛里的血冷下来,越快越好。
元芳看着元倾的脸,见那张脸由红转白,同样攥紧双拳。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神色复杂。
这个兄弟身长七尺,洒拓俊武,一身青袍,英姿勃发,竟然一柄链子刀也使得虎虎生威,元芳此时不但未觉威胁,反生出许多欣慰来,做大哥的对兄弟的自豪感油然升起。
韩虚谷也看到了李元倾,奇怪地发觉他和自己身后的人长得很象。
路为宏见事已至此,再无可避,索性走上前来,向韩虚谷一拱手:“草民外地路过之人,拜见县令大人。想是这位大爷认错了人,将两位犬子弄混了。”路为宏说着看着元芳。
元芳只得走了出来,对着路为宏深深一揖:“晋易拜见义父。昨日晋易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孟老板,孟老板莫要见怪。”说着对那红木椅子上的汉子拱了拱手。
那孟老板的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元芳腰间的鱼配,心念电转,心思早已不在昨日之事上。这件东西怎么会在此人身上?
突听元芳对他赔礼,孟老板瞬间换了一副客气的面容,连忙要站起来,腰背又痛,呲牙咧嘴地扶着腰勉强站起来,给元芳连连拱手:“误会、误会,昨日都是误会,李公子莫怪在下今日的鲁莽,都是误会。”
元芳已经注意到孟老板的眼神和表情的变化,心知此物非同一般,也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即是误会,便没事了。孟老板,在下现在要陪韩大人回衙,容后再叙。”
“请便,请便。”孟老板越发客气。
路为宏见元芳要去县衙,也不便阻挡,记得刚才元芳自称晋易,也不点破他:“晋易,你去过县衙后,我们源茂客栈中见。”
元芳迎着路为宏的一双鹰目,毫不退缩:“义父放心,晋易去去就回。”
韩虚谷将这些人逐个打量了一遍,可真是一场好戏,所有这些好戏都围绕着一个人,就是这个李晋易,看来自己真的要与他好好的聊聊了。
韩虚谷往前便走,元芳紧随其后,担心着身后的淮阳和青羽。果然元倾一眼看见了青羽,极为诧异,张口正要喊住她,被路为宏一把抓住手腕,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元芳见元倾脸憋得通红,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疼得微微颤抖。元芳不忍再看,低着头匆匆走过,心想,这路为宏怎么对元倾都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