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当年究竟是为什么事和父亲吵翻,离开这个家,如今已不可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离开图林根之后,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世界。据说,他曾在英格拉布逗留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学习医药、军事、数学和宗教,还对各个国家的传说很感兴趣。当他获得晋升为学城执事的机会后,却突然辍学,离开那里。之后,他前往东方,跟随奥斯瓦的秘术使学习秘技和制毒。从那时开始,他的行踪就变得飘忽不定,约有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没有人再听说过他的名字。
在家里,父亲向来不会提及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也不允许别人提起他。整个根特家族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伊姆拉斯,却习惯性地缄默,当他从未出现过。对此,布朗歇深有感触。她曾经很有兴趣地问过母亲这位叔叔的事情,而招来了父亲的一顿训斥,被揍得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
可这磨灭不了她的好奇心。成年以后,她尝试着从那些过往的商旅口中获得有关小叔叔的消息,哪怕只有一言半语,也足够她兴奋一阵子。
这二十年叔叔到底去了哪里,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去了更遥远的东方国度――伊丹、帕斯、夷海……甚至是处在日出之地的仙林帝国和旭日海。同那些与魔鬼为伍,能够呼风唤雨的术士们一道研究关于生死的恐怖魔法。亦或者去了南方,跨越地火之谷,魔龙之海,阴影之岸,去了另一个世界游历……如此种种,无据可循。
直到十年前,他的名字才重新在商旅口中出现。听闻他被仙林帝国皇帝封为了镇边候,统领着一大片富庶的土地,面积比西边的萨克文思还要大。但是仅仅数年之后,他又消失了踪影,此后数年一直无声无息。曾有谣言传说他卷入了仙林帝国的皇位之争,在乱兵中被杀。但是两年前,他突然出现在老绿林厅伯爵好人卡诺的比武大会上,击败了众多对手,赢得了伯爵小姐阿丽雅.格鲁菲德的芳心。
他们于比武大会结束后的次日即在真神面前发下婚誓,关系好得令人不可思议。即便伊姆拉斯老得可以做这女孩的祖父,但这非但不是缺点,还成了阿丽雅小姐夸赞他成熟稳重的依据。两人结为夫妇之后就去了南方,原因是伊姆拉斯不想见到哥哥伊斯德公爵。
父亲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布朗歇心里忐忑不安。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又要回来?她遥望着河对岸浩如繁星的篝火营帐,紧握的手心渗出了点点汗珠。他究竟听到了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大批人马团团围住图林根城?而这背后的目的,又有多么可怕?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太过忧虑,变得有些胆小懦弱。布朗歇,你不是这样的。她对自己说,难道埃德的死让你失掉了内心的灵魂之火?既然不速之客回来了,就该想办法对付他,这才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普林爵士。”她突然叫道。
老先生愣了一下,显然被吓到了。
“夫……夫人?”
“我叔叔他带了多少人来?”
“嗯……”老人不确定地皱起眉头,“看样子,步兵有两千,骑兵大概只有五百左右。”
五百左右骑兵。布朗歇只觉得虚弱得喘不过气来。眼下图林根城里所有的守备军,加上大部分城堡守卫,都随着弟弟德兰姆去了南方。留下来的不是气喘吁吁的老头子,就是还没长矛高的毛头小孩。但就这些杂牌军,全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个。让他们去面对伊姆拉斯两千步兵和五百骑兵,简直就是往狮子的嘴巴里扔豆子。
不行,这样不行。她闭上眼睛,再想想,再想想……
“那么离我们最近的诸侯是哪一家?”
“夫人,您糊涂了。”老爵士唐突地来了一句,“离我们最近的是绿林厅的格鲁菲德家,他家的大小姐可是……”
我叔叔伊姆拉德的夫人。布朗歇觉得自己真的是糊涂了。因为这层关系,格鲁菲德家族是最没可能派兵前来的。再说,就算他们愿意派出援兵,自己这里也不一定能把信送出去。叔叔不是傻瓜,他一定会让弓箭手严密注视城堡,射落任何出城的信鸦。
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望向窗外,图林根城堡坚固的城墙在黑夜中好像山峰石壁,坚不可摧。它是生长于岩石上的巍峨巨人,耸立在水流湍急的图林根河中央。
“我们还有多少粮食草料?”她问。
“夫人。”老人更加诧异,“一个月差不多,节省一点两个月,不能再长了。”
真是糟糕,如果城里粮草充裕,或许可以坚守,与之相持,拖个几个月不成问题。但是现在……也只有看看他是为何而来再作打算。
“请你派人去伊姆拉斯大人的营帐里,问清楚他究竟为何事而来,然后速速向我回报。”
“遵命。”老人转身离去。他的脚步在石梯上‘哒哒’作响,渐去渐远,直到湮没在午夜的寂静中。
又要等待。布朗歇望着石墙发怵,她有预感,事情会比预料中的更糟。诸神保佑,保佑德兰姆和维克托平安。现在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归来。
消息来得很快,快得超乎想象。伊姆拉斯的信使早早地就徘徊在长桥上,等待着进城的机会。普林爵士打开城门后,他便高声喊话,要求觐见图林根公爵,商谈关于继承权的归属问题。
“带他去议事厅等候。”
在听完普林爵士的侍从雷米.奥尔的叙述后,布朗歇起身宣布。她今天要作为图林根公爵代言人的身份接见叔叔的信使,甚至就是他本人。
他一回来就直接提及继承问题,想必为了此刻已经准备许久。她一边吩咐侍女为她梳妆,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能解决那么最好,如果不能,设法拖延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这关乎整个图林根城的安危,必须慎重。成败在此一举,而命运给我的路,只能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