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王后陛下醒了！”努瓦修女兴冲冲地跑来跑去，把这句话告诉看见的每一个人，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真神保佑，真神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有没有弄清楚她中的是什么毒？”菲丽安可没这闲心陪她高兴。几天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琼安来探望的那天晚上，艾妮病情明明已经到了束手无策，无可挽回的地步。可就在阿苟斯作出决定，放逐女儿的数个小时之后，她体内那些因为剧毒导致的严重的内出血就奇迹般地消失了。随后身体迅速恢复，虽然一直未醒，却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事一样。

难道昏迷中的艾妮知道琼安会被放逐修道院？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希尔曼学士还在对比研究。”老修女随口应答。她早把这件事抛诸脑后，连问也懒得去问。在她看来，只要艾妮没事就行，管它是什么毒药。

菲丽安皱眉。这种奇怪的毒药竟然连希尔曼国师也不认识，实在是大大出乎预料。她开始怀疑这根本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巫术。

能够根据情况控制一个人病情的表现，只有巫术才能做到这点。菲丽安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希尔曼国师，希望能得到点帮助。但老学士像其他所有的英格拉布学士一样，坚决否认这种说法。

“怎么可能？魔法？”他惊讶地叫喊起来，似乎觉得受到了侮辱，五官全都挤在脸中央，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魔法是无知孩童们的故事，是那些神经兮兮的老妇们的传说，一点实事根据都没有。当然――”他顿了顿，咳嗽一声，看上去又有些动摇，“我承认教会经常会以这种借口消灭他们所认定的‘异端’和‘女巫’，但这根本就是借口，是胡说，却能更叫人相信，尤其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巫术显然比毒药或者其它什么杀人的方法更能叫他们理解。但是――”他的口气转而变得强硬，“我是一个学士，阿拉尔的大国师。一个英格拉布的学士相信巫术魔法，传出去会叫人笑话。如果我相信您，那么那些与我同行的饱学之士，甚至是学徒们，都会认为我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变得像乡野村夫或者无知村妇一般愚钝……”

他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话，叫菲丽安颇感惊讶。她终于体会到瑞卡德闲谈时对她说过的‘千万不要和学士辩论，否则他的口水会像滚滚洪流一般淹死你’这句话的意思了。

他还能坚持多久？就在她惊叹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希尔曼学士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然后，操着稍稍嘶哑的声音继续说道。

“尊敬的首相夫人，我以一个学士的学识和荣誉向您担保，王后陛下的症状就是中毒，而毒源就是那封从瓦斯曼送来的信。证据确凿，怎么可能是中邪？还有那些歌谣里吹得不着边际的魔法？”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菲丽安哑口无言。更教她痛苦的是希尔曼用无休止的描述，来证明她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大学士，就这样吧，不打扰了。”

她匆忙退了出来，生怕老家伙一起劲，再说个没完。到时候，自己的脑袋就真的要被他那些成套的理论搞得爆炸了。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的猜测。她相信琼安没有做这件事，她是被人冤枉的。但是转念又想，这狂妄凶狠的女孩被赶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会让艾妮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舒服许多，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可事实就是事实，这事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她转过身，看见艾妮已经坐起身了。因为怀孕，她得到了格外的重视。连一向对她冷淡的国王，也变得热情起来，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差人送来不同的礼物以示安慰。

儿子的魔力是巨大的。菲丽安发现自己在笑。虽说和这个异母的妹妹关系很糟，但她仍然为艾妮感到高兴。也许她当初的决定终有价值，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如果我们的国家能以这种方式得到和平和独立，那么也总算没有违背父亲的心愿。

“王后陛下。”侍女雅丽端着一个漂亮的银盘走进房间，一张圆脸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这是国王陛下特地吩咐厨房为王后陛下做的松茸煮灰鹤肉，听说对孕妇的身体特别好。国王陛下可期盼着王后陛下为王国诞下一位漂亮的继承人呢。”

“放在这里吧。”艾妮平静地说道。菲丽安注意到她的微笑中流露出一丝苦涩。

看来她还没有犯浑，清楚阿苟斯如今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哦，对了，既然她醒了，为何不问问她那天夜里的真实情况呢？

她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屈膝一礼，“陛下。”

艾妮抬起头来，脸上清楚地写满了厌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首相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她的语气很酸，菲丽安听着觉得扎耳朵。

算了，她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无视就可以了。菲丽安劝说着自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全局。“我没有贵干，只是想向陛下询问一下那天夜里的具体情况，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后没有回答，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我凭什么告诉你？”她的嘴唇冰冷地翕动，吐出伤人的话语，“医治我的有希尔曼学士，调查凶手的有科斯伯爵，我把这一切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是学士还是情报总管？”

菲丽安愣住了，感觉两颊火灼一般地疼痛。她很想给这个愚蠢的女孩一盆冷水，让她清醒清醒。“陛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的语气变得强硬，“毕竟您不仅仅是阿拉尔的王后，还是勃瓦第的女公爵。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完全信过这些阿拉尔人的说辞。”

“是啊陛下，菲丽安说得有道理。这次您莫名其妙地中毒，恐怕里面大有文章。”努瓦修女不知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她的话对艾格尼丝向来有用。“你应该相信她。上次签署<治权递交文书>和<继承法案>遇到麻烦的时候，不就是她出主意帮你解决的吗？”

菲丽安望见她的脸色变了三次，终于所有的厌恶和敌意都不情愿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