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埃兰(1)
作者:纳斯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64

这是一个梦,一个像黑洞那样深的噩梦。梦里的天是黑色的,没有星星,地也是黑色的,没有灯火。唯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尖锐得像一千个人在吹哨子。

在这样的梦里,他一直在坠落……坠落……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永无尽头。

“月之眼。”有个声音轻轻地叫他。

月之眼……月之眼……月之眼……声音自虚无中荡漾开来,唤醒了无数的光源,像营火虫那样飞舞。它们或而分散,或而集中,把微弱的光投向这个黑暗的世界。

他伸手抓住一个。它在他手心炸裂了,迸散出数百个细小的火花。一瞬间,坠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他挪动着双脚,在看不见的地面上站起身。那些光源静静地漂浮在深谙的虚无中,像是漫天璀璨的明星。

他活动着双眼四下搜寻。两个灰白的影子轻轻地飘荡在这群星之间,他们好像父亲和母亲。他迈出一步,那影子就有意躲避似地后退一步。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群星之后,影子飞了出去,渐渐变小。他加快步伐,踏过的地方慢慢泛出血色的红光。

倏然间,四周的那些灰白的光源都成了红色的火星,火苗舞动,热气升腾,将炽烈的红光印上漆黑的夜空。黑暗被烈焰慢慢烤干,四周灰色的石壁上出现许多龟裂的罅隙,好似久旱的土地。鲜血自罅隙中渗出,沿着石壁流淌,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这是‘无名者之书’,唯有‘无名者’方能阅读。”

声音在轰响,仿如惊雷奔腾过天空。

他看见自己骑着马飞奔在无边的原野上,身边的埃丝特发丝迎风飞扬。风吹草动,碧浪翻涌,惊若海洋。他们尽情地欢笑,双双跌倒在草地上。他抱住她,她吻了他,他的唇边溢满她的味道。“我喜欢你。”她笑着说,笑容灿烂有如晨光。突然间,那太阳黯淡下来,碧绿的草地也一片枯黄。埃丝特变成了透明的影子,身形像流沙一样消逝。“你是最后的希望。”她的声音如一缕青烟,随风飘散。

“这是‘无名者之书’,唯有‘无名者’方能阅读。”

埃德公爵坐在兰登城的高坐上,面容憔悴而苍白。“这就是‘无名者之书’。”他告诉他,然后伸手撕开自己的胸膛,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四野墙壁慢慢消失,十六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围住了他的高坐,每一根的顶端都刻有奇怪的徽章。“月之眼。”石柱里的声音齐声歌唱。它们睁开眼睛,目光汇集在一处,铺成一条星光之路。

“……‘无名者之书’,唯有‘无名者’方能阅读。”

黑色的海面巨浪滔天,一边是逡巡着无数幽灵的海神庙,一边是血流成河、哭声如风的白骨之山。无数死者的面孔漂浮在海面上,有的狰狞,有的痛苦,有的悲伤,但更多的是恐惧,张开大嘴,朝向天空,拼命狂呼。老祭司克莱文站在海神庙的方尖塔上冲着他微笑。“你会来这里的,因为‘永夜将至’。”

“……‘无名者之书’,唯有‘无名者’方能阅读。”

他拼命快跑,汹涌的波涛在他脚下拍打。半空中出现了一扇门,门上高悬着一颗星,光芒四射。飞舞的光箭驱赶着下方的黑暗。这是‘瓦拉纳斯’之门,这是‘瓦拉纳斯’之门。黑暗自黑色的波浪中喷出,变成许多沙粒一般的手,越升越高。他知道如果被其中的一只抓住的话,就会永远为黑暗与死亡吞没。

“……‘无名者之书’,唯有‘无名者’……”

风变得更强了,门也变得好远好远。他跑不动了,停下来喘息。阿莱莎在他面前跳舞,那双流血的眼睛第一次显出翠绿色的光彩。“站起来!快站起来!”

“……唯有‘无名者’……”

他看到了另外的两个影子,在遥远的地方奔跑。但是他们的目的地却和他一样,都是‘瓦拉纳斯’之门。红光突然染遍天际,仿佛被人剥去皮肤,露出下面的鲜肉。他俯身遥望,漆黑的汪洋大海竟然变成了一片火海,红色的火苗中飘舞着绿色的鬼影。他感觉自己被这热气点燃了,飘扬在身后的衣服竟然变成了一对灰白的羽翼。埃兰.维利文飞翔在烈焰与浓烟之上。

“……‘无名者’……”

他越过无边无际的血与火的海洋,朝着那道光辉之门飞去。突然,门上的星星变成了漩涡,光明也转变为一片昏暗。“你来啦。”那扇门一张一合,好似人的嘴巴,“自由――由由由由由由……”它轻声的叹息,吹起的风推开了试图接近的埃兰。

“……无名……”

‘瓦拉纳斯’之门终于打开,他看见了两个彼此交织的符号倒挂在一座漆黑的山峰顶端。旧神?真神?三只乌鸦围绕着神的徽章飞翔,高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歌谣,狂风呼啸,大地震动,海水倒灌向山峰。“最后的,最后的……希望。”埃丝特慢慢融化在那个徽章之中,然后变成了另外一个身影。“她是你的太阳。”流过的风轻声低语。

一支金箭落下,无与伦比的光辉从徽章上迸散出来,比那照亮午夜的太阳还要明亮。埃兰的翅膀被这光芒点燃了,瞬间化为了灰烬。他笔直地坠落下去。神的徽章变大了,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吞没一切。

他骤然惊醒,被太阳明亮的触手刺痛了眼睛。

“你醒了?”一个年轻的脸庞挡住了耀眼的太阳,阳光在她浅褐色的发丝周围拢起一层淡淡的光晕,好像梦中神灵的圣辉。真美啊,好像圣坛上的圣女。埃兰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这是一张极其稀松平常的脸,相当失望。略显扁平的面孔上布满了淡粉色的小雀斑,眼睛的颜色也不漂亮,是极为普通的黑色。

她穿着一件显得太过透明的丝衣,胸口的衣扣也没完全扭上。虽然年轻,乳(chuahua)房却过于丰满,甚至有点下(chahua)垂,和她干瘦的身材十分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