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苍白发青的脸已经变得通红,额上更冒出豆大汗珠,他双手纠扯着身上盖的锦被,嘴里渐渐再发不出声音,而只剩呜咽似的哀鸣,身子也开始强烈的蜷缩扭曲,整个人仿佛正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长歌忙疾疾上前,试图将人按住,孰料他虽受了伤,力气却极大,只三两下便挣脱她的钳制,继续发出如受了伤的野兽似的低吼。
“皇上?皇上!”她想唤醒他,却惊觉掌下接触的身体体温极不正常,再探手试一下额头,随即迅速收回——简直烫的吓人!
他刚才,莫非是因为发热在说胡话吗?
真的是这样吗?
长歌心里犯起了嘀咕。他那等语气神情,可不简单呢。偏偏一时之间她又没有任何头绪,反倒他发热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若是任他这么下去,即便保住性命,想必也会烧成一个白痴了。
但她虽能解得摘星刺的毒,却终究不是大夫,褪热?她还没那个本事。
见叶未央仍然万分痛苦的样子,长歌实在无计可施了,只得高声叫人传谕太医。
于是,太监、宫女,随行的太医,进进出出很是忙了一阵子。她帮不上忙,便静静的坐在一旁,任由也被惊醒的晚星紧张的握着她的手。
她于是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会有事的,这丫头定是怕皇上一旦驾崩,以太后为首的楚家人定必将罪责推到她这个金陵之行的始作俑者身上,到时候,不要说离潇登基无望,只怕她母子连命也未必保得住。
但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不要说皇上不会有事,即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由不得那些人颠倒是非、指黑为白。五年后的云长歌,有的是扭转乾坤的手段!
反倒刚才的情形,才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那状况,处处透着诡异,偏她又不能说与人知道。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灵异之事?他,是被游魂附了体?
但她随即摇头,云长歌啊,云长歌,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你不是从来不信的吗?你不是一直坚信人定胜天的吗?莫非最近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你也犯起了糊涂,竟然胡思乱想起来?
这时太医已经请好了脉,着人前去配药。
长歌将他叫到跟前:“如何?”
他忙躬身回道:“启秉娘娘,皇上体内余毒尚存,但按娘娘的法子吃上几副药,应该可以除尽。”
“那发热又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依微臣之见,那摘星刺形状特别,五星倒钩,深入骨肉,取出时就颇费了些功夫,如今定是伤口过深感染之故。”
“仅是如此而已?”
“是!”那太医原也是在离潇中毒时被长歌捡回了一条性命的,因此对这皇后既是敬畏,又是感激,哪里还会有所隐瞒?
长歌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等可信鬼神之说?”她环顾众人。
显然,这话不只是问太医,还包括了房内所有的人。
“这个……”太医迟疑。
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晚星奇怪的看着小姐,也实在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问。
“实话实说!”长歌肃然道。
“是!”太医忙正色回答:“微臣不信!虽然世上常有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但微臣乃是医者,相信一切皆如药理,有据可查,有理可循。”
点头,长歌又看向别人;“你们呢?”
“奴才等也是!”
看着呼啦啦跪了一屋子的人,长歌抚额微叹,她实在不该问这些人,他们之中定是有不信,也有信的,不过服侍人久了,察言观色的本事的确不差,这才拣了最不致惹主子不高兴的回答。
但这些人终究没看清,她不是宫里其他的主子,她要的不过是一句真话。
“算了,”她摆了摆手,“留下两个等着伺候皇上吃药,其他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是已经后半夜了,“其他人,都下去歇着吧。”
“是!”太医连同其他人,都纷纷告退出去,房里只剩下两个宫女还有晚星伺候着。
“你也歇了吧。”她对晚星说。
“不要!”日间小姐昏迷不醒的被那楚博雅抱回来时,她吓坏了,死活也要守在小姐身边,但那男人居然嫌她碍手碍脚,硬是点了她的穴道让人将她送回房里,真是气死她了。
“怎么?”长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醒来没见到晚星,她原本也暗自奇怪,如今看她这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另有因由了。
“还不是那个楚博雅!”她于是将经过细说了一遍,虽不曾添油加醋,对楚博雅的不满却是丝毫也不掩饰。
长歌不禁莞尔:“原也没什么大碍,你又何必担心?”
“他可是楚家人呢,怎么能不防着些?”说到底,她是怕楚博雅会趁机加害小姐。虽然,他对小姐的情意,她也看得出一些端倪,但终归不知深浅,万一这份萌芽不久的感情抵不过血浓于水、父子情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