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蚕,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说苑•正谏》
————————————————————————————————————
雨,断断续续十天才停下,乌云依然堆积在头上,只会让人觉得厌憎。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我军驻扎在寿春城外一动未动。唯一忙碌的,只有不断被派出去的斥候。
江北的袁术遭到曹操和吕布的联手夹击,如今已呈败势。连退路也没有的他,覆灭恐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寿春城中的袁胤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似乎抱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全部的战术就是一个拖字。
历阳那边,凌操、凌统仍然在守城,有足够的粮草保证,短时间内他那边不会有事。不过粮草运不出来,也是枉然。
军中的粮草有限,再过五天,就要开始限额分配了,情况相当糟糕。
不过今天,还有一点点的不同:军兵来报,郭嘉指挥的虎豹骑已经攻克临淮。
议事的孙策听到这句话,连日郁闷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坐在一旁的我说道:“终于胜了,若他再迟几日胜,我们可要有些伤脑筋了。”
我笑道:“以郭奉孝之能,区区临淮,又怎可能不速胜。不过既然郭嘉已胜,我军就该按照计划行动了。”
“连日泥泞,虽让我方轻骑行动不便,不过以骑兵为战术主轴的虎豹骑,冲击力同样大减。数量上,占据优势的却是我们。”孙策拿起令箭,“黄盖听令,命你带五千人马于临淮,涂中之间拦截虎豹骑,阻其去路。”
“黄盖遵令!”许是这些天无事可做觉得身体有些发霉,黄盖回答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太史慈、蒋钦、周泰听令。你等领兵一万,于成德、临淮之间截杀虎豹骑。”说完又对我道,“此乃本战胜负关键,天云你便担任随军军师吧。”
我一拱手,“遵令!”
“公瑾,你便随我领一万人马去会会那个刘勋吧,粮草之事是行军之本,这次恐怕还得我亲自去做。”
周瑜点头,“主公所言极是。”
剩下的只有陈武一人,孙策命他率领余下的八千人看住寿春城,监视袁胤的行动。
分兵完毕,各寨拔营,开始行动。
走在奔临淮的路上,蒋钦一直想不通:“先生,我方半月按兵不动,如今阴雨方止,天时却依然对我不利,为何主公要在此时出击?”
我看了看另一边的太史慈,“子义兄如何看?”
“虎豹骑刚刚拿下临淮,士兵久战必然疲惫,若郭嘉真的要再取涂中,确实是我军前后夹击的好机会。”
“临淮到涂中只有一条路,我们只要能够在黄盖阻截到虎豹骑之后再从后掩杀,胜之不难。”蒋钦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听着他们两个一言一语的讨论,我没有插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这些只是想法,而且是很美好的想法,郭嘉究竟会怎么应付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出兵的第三日,临淮那边传来消息,郭嘉已经率军出了临淮,往涂中而去。
这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个不错的消息,黄盖的士兵已经抢先过去布置了,郭嘉想要突破那层防线,也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而我们也必须要动作快一点配合黄盖抢占有利的位置,夏季是南风天,能够抢到郭嘉背后,就可以为弓箭手提供有利的地势。
待我们赶到战场,已经是开战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到了战场之上,我看到的景象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眼前的士兵装备杂乱,而且只有不到一百的骑兵。从作战能力上来看,他们几乎是毫无章法的乱冲乱打,哪里有半分王牌部队的气势。
“子义将军,立刻布置弓箭手。蒋钦周泰,安排盾牌兵和长枪兵。”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我还是不敢大意,狮子就算对付野兔也同样会尽全力。
众将立刻按照布置好的战术行动,蒋钦、周泰将大盾兵全部调到了队伍的最前列,这些人完全可以阻止对手的攻势,在泥泞的道路里面,除了不用被大地束缚的弓箭,所有的攻击都必然别削弱。
所以弓箭手全部就位,所有的箭支都对准了后背朝向我们的敌人。
“放响箭。”随着令旗一挥,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呼啸直冲天空。这是信号,提醒黄盖收束部队,我不想己方的弓箭把太多己方的士兵钉死到地上。
接到信号的黄盖不再继续纠缠,立刻将部队后撤。此时前边的士兵也开始转过头来看着这些抄了他们后路的敌人。战场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也仅仅只是一瞬间,那些士兵发出低沉的吼声,向我这边的阵地冲了过来。
“放箭!”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太史慈立刻下达了命令。
弓箭手开始向敌人的头上倾泻自己的武器,没有足够的铠甲保护,如此近距离的箭矢的杀伤力是致命的
仅仅两轮,就有将近五成的敌人摔到了地上,不管他们是轻伤还是重伤,命运都已经被决定了,死亡的命运。
剩下的士兵开始接近阵地,但是前面盾牌兵布下的长矟有效的遏制了敌人的冲击,只要在乱枪阵前的速度稍微放慢,那么等待他的不是乱箭就是乱刀。至少又有三成的敌人倒在了血泊中,血水和地上的积水混在一起,把雨后本来很清新的空气变得令人作呕。
毕竟还是有少部分的士兵能够冲过障碍,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人数上的绝对劣势,笔直的朝着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只要能够杀死敌将,生死已经无所畏惧。
这些不是士兵,而是死士!
“保护先生!”太史慈大吼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钢枪所挥之处,手下根本无三合之将。
“蒋钦、周泰。快回来,到后方布盾牌。”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关心自己的安危,大声招呼着蒋钦周泰二人。
“先生,为何到后方布盾牌。”蒋钦大声喊着,却没有行动。
“别问那么多,快!”我很少会用严厉的语气,即使战场也一样,但现在不行。
刚刚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付敌军上,不过看到这些死士拼命一样的打法,我开始意识到,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士兵。
是弃卒,是了解自己命运的弃卒。
他们全部的命运,就是把我军吸引到这里来。
郭嘉不在这里,就证明他还在临淮城内。我们可以占据有利地势以弓箭破敌,郭嘉一样可以。
虽然想到了这些,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向蒋钦解释,死士的部队就要全灭,如果我是郭嘉,就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了。
心念电转之间,我忽然听到了,从后面而来的箭矢呼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仍有弹丸在其之下。郭嘉果然来了这么一手!
“先生当心!”蒋钦一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似乎也明白了一切,大喊一声,操起一面大盾就朝我这边冲了过来。死死把盾立在我的背后,回头对我喊道:“先生速速下马,免被敌人流矢所伤。”
不用他说,我也很快从马上跳了下来,从身后推了他一把,“不必担心我,有战马阻挡,箭矢一时间还伤不到我,你快组织人手重新集结防线。以免我方士兵伤亡惨重。”
“遵令!”蒋钦这才和周泰开始调动人手,我回头看向太史慈:“子义将军,那些残兵就交给将军了,切莫让我军前后夹击。”
“末将遵令!”太史慈率兵将剩下的敌兵团团围住,后面的黄盖也领人杀了上来。我看了一下形势,一刻钟之内,太史慈应该可以把那些顽抗的士兵解决。那么剩下的,就是背后的敌人了。
经历过合肥一战的士兵明显有了一定的经验,虽然被袭开始出现了一定的慌乱,不过在蒋钦和周泰的安排下,很快就组织了阵形,重新面对身后的敌人。
在几轮箭雨弥漫之后,敌人的攻击停止了下来。
我翻身上马,从马上往对面看去,迎风招展的大旗之上,栩栩如生虎豹图案带着摄人的威势。大旗之下,一个满脸病容的文士正骑着一匹黑鬃马朝这边观望。
“郭嘉,你果然来了。”我心里暗道,催动座下马,分开众人来到两军阵前。
“奉孝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冷笑着说道,看着郭嘉因为生病而发黄的脸颊。
“咳咳。”听我说话,郭嘉咳了两声,才开口道:“沈先生见笑了,我这病体,只怕是难以无恙了。”
“那奉孝兄可要多多休息,不要随意带队出征啊。”
“多谢美意,不过先生还是自求多福,如果你不尽快下马投降,今日,恐怕就要命丧在我的强弓硬弩之下了。”郭嘉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在安静的战场里面,大多数人还是听得清楚。我能感觉到,郭嘉的话刚一出口,背后的士兵就起了一阵骚动。
“当初说取临淮、涂中,奉孝兄想必已经料到此刻了。”我没理会兵士的反应,而是在马上继续说道。
“若天云兄不是心怀不轨要偷袭盟友,恐怕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郭嘉语带讥讽。
“奉孝兄实在太客气了,盟友一场,兄不忘提醒我天气潮湿,当心粮草发霉。如今我也要还兄一事,长途奔袭,需防箭矢不足啊。”
我话一出口,郭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