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我仍旧带着人在街上闲逛,突然看见刺史衙门门前围着好多人,看来是在判案,以前电视上总演《包青天》,可真的审案子我还没见识过,赶紧挤过去凑热闹。也好看看我姨夫是如何断案的。
受理的是一宗通奸案,这大概是近期苏州最大的案件了,所以知道衙门有官司的百姓都到场了。大概因为缺少娱乐活动,有点什么事都会被当成好戏来看吧。
原告是个长得挺帅的青年男子,状告他的娘子和娘子的表哥有染,并怀疑刚出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两个原告跪在一边,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眼睛都是小小,相貌不怎么出众。听周围知情的人说,这原告男子本是看上女方的钱财才与之成亲,现在有了钱又要恩将仇报了,想是要谋取家产。
姨夫显然断过类似的案件,传令忤作滴血认亲。两个男子和婴儿都割了一个小口子,滴血实验。三滴血滴入水中,仵作报道,婴儿的血远离他的父亲,却和被告的混在了一起。
众人一片议论。
“没想到真有奸情。”
“是啊,别看平时这丫头正正经经,原来是个贱人胚子。”
……
我听在耳里,仔细观察那堂上跪着的众人和那个婴孩,心里已有了几分底。
“砰,”姨夫一拍惊堂木,说道,“堂下听判:经滴血认亲,查明犯妇柳氏,与其表兄通奸,产下一子,你二人可认罪?”
堂下那姓柳的妇人顿时瘫伏在地,哭喊冤枉,一旁的表兄也连连磕头,口称并无此事。而原告则在一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本官也差点相信你二人的信口雌黄,如今铁证如山,怎容得你们再欺瞒本官?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两人哪里肯招,仍是不停的大叫冤枉。
姨夫是动了真怒,大叫:“来人,给这对奸夫淫妇大刑伺候。”
“慢——”关键时刻终于该我出场了。我等了这个机会好久了,一直忍到现在才跳了出来。
姨夫大怒:“何人咆哮公堂?”定睛一看是我,大惊,立刻走下坐位,到我面前,躬身道:“不知七——大人来到,下官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我笑嘻嘻的回答道:“不知者不罪,我只不过看到大人断案有失公允,故冒昧出声,还请大人见谅。”
“下官不敢,大人请上座。”
全场所有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比一州的刺史还要大,都不知所措。我示意姨夫还坐了判案的位置,大家都不必多礼。自己则走到堂前,接受来自四面八方诧异的眼光,心里一阵激动,成为众人的焦点,感觉和当日朗读外文圣旨有点相似。
“不知下官何处有失公允?还望大人指教。”
“大人指教不敢当,只是这滴血认亲并非铁证,据我所知,父子之血未必相溶。”我一语惊人,立刻引来议论纷纷。
“这滴血认亲乃是古法,一直沿用至今,并无听说有所差错,是否大人弄错了?”姨夫开始怀疑我是来捣乱的了。
我要是给他解释血液的凝血因子,肯定是对牛弹琴,为表明我的正确,必须做实验了。
“大人不信,可取十对父子,分别滴血,便可知此法是否铁证了。”我丝毫不担心出现全部相融的巧合,那种几万分之一的概率要是也被我碰到,我就去买**彩了。突然想起彩票,这可是赚钱的好办法,以后再说。
还好我的身分特殊,姨夫也有些好奇,便依我的话,从门口围着的众人中邀了十对父子,当场验证。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只有六对父子的血可以混在一起。姨夫顿时哑口无言。
“那也不能证明这孩子是我的啊?”原告抗声道,这个家伙真是不知悔改,还想垂死挣扎。
我不理他,对着姨夫又说道:“大人请看。柳氏与其表兄眼睛不大,均是一层眼皮,而那婴儿却和原告相同眼睛颇大,有两层眼皮。据我所知,两个双眼皮的人可以生下单眼皮的孩子,但两个单眼皮的人是绝不可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所以这个孩子必定不是通奸所生。”
看到姨夫呆呆的样子,早猜到他不可能理解我的话,我继续说道:“大人若不信,可问在场所有百姓,可有反例。”
不用问也能想到,几乎问了上百人父母的眼睛情况,也没找到一个反例。有几个记不清或是不信邪的,还故意跑回家去证实了一遍。我很放心他们的答案不会有错。因为这时代没有整容手术,绝不会有人割过双眼皮的。
在数百人的铁证面前,姨丈脸红道:“若不是大人提醒,险些冤枉了好人。下官确实不曾想到古法竟然有误,真是惭愧。”
“不知者不罪,大人不必自责,还请大人重新判决。”
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我闪到一边,听姨夫继续发他的官威。
接下去的事情就好办了。姨夫也有所耳闻这家人的事情,只是刚才被“事实”蒙蔽了。原告这下可倒了霉,虽然他也叫冤枉,不过还是被姨丈罚没了全副身家,另打了八十大棍哄出门去。然后又宣布解散这段婚姻,对被告二人好言相慰,派人送回家去。
趁大家听着审判的时候,我便偷偷从边门溜了出去。不过一段“少年大人智判恶夫案”的故事就开始在苏州流传开来。慢慢的也有人泄漏,这位年少的大人便是号称神童的七皇子殿下。
后来,我又吩咐姨夫将此案例上奏皇帝,要求废除滴血法,而从其他一些易见的特征分析亲子关系。我也暗暗决定,有时间要研究一下法医学,希望能减少天下的冤假错案。
虽然我对曾祖母和大舅颇有好感,不过每天对着二舅舅却让我倒足了胃口。从大姨丈那里知道我判案以后,这个舅舅就总是向我问长问短,说我学富五车什么,还打听我哪里学来的,一副探子的模样。还是大舅给我解了几次围,我看着这截然不同的两个长者,心里大叫“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小舅不知为何仍未到来,我也曾让人打探,却报已久出长安,不知为何耽搁。我甚为担心,再叫大姨夫派人沿途去寻,别的也无法可想。
两个阿姨来得很勤,不过是标准的妇道人家,除了家里的鸡毛蒜皮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估计心思都放在怎么在丈夫面前争宠去了。转念一想,其实我这个皇子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我关心的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争宠的对象不是丈夫而是皇帝罢了。
期间我又找两个舅舅分别谈了谈,告诉他们我这次回来,不久就将开始参与政治,统领一州,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来帮我。大舅舅是个传统的人,大概相信什么“忠臣不事二主”之类的话,只是推说自己已经在大皇子处任职,不忍向背。二舅舅却没有立刻回答我,只说要好好考虑,等我上任时再给我回复。
再苏州又待了数日,外祖毕竟年岁已大,这病虽无性命之忧却也还是卧床不起。我每日闲来无事,便称归期已至,要回京复命了。众亲戚虽有不舍,也无可奈何。
原本我打算出城后杀个回马枪以防两个姨夫骗我,不过按这几天的明查暗访所得,这里真的民风淳朴,我参与的那件案子已是数月内最大的一宗了。反正归期提前了十日左右,我就一路晃悠回去,看看风景民俗,老头子不是叫我查探民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