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征购
作者:澶州居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15

前些年,国家对农村农民的农产品实行一年两次的征购,夏季征收麦子,秋季征收大豆玉米高粱和棉花,用后来的话叫征收农业税,以前叫征收爱国粮、爱国棉,农民把收获来的粮食拿出一部分交给国家,充实国家的银库,算是使用国家的土地缴纳的农业税金,后来改革开放后,农业大幅度的增产,农民全在夏季一次性完成自己的爱国粮任务,到了秋季农民的农产品包括粮食棉花以及经济作物随行就市的按市场价卖给国家或者在市场上进行交流,这是当时农村农民所肩负的税收任务。

到了一九九四年的时候,我在乡下当党委书记,农民对自己的农产品除了交给国家的部分,其余的部分由自己自行处理,政府也不再进行干预,尤其秋季的农产品农民有了较大的自主权,可以留用,也可以在市场上出售,那时农民除了种些粮食作物外,为了提高经济效益,常常种些棉花,因为棉花比粮食的产值要高出许多,不过棉花的价格也是高一阵低一阵,有时棉花短缺时,一斤皮棉涨到十几元,有时棉花供大于求时,一斤皮棉卖上一元多钱,挫伤了农民的积极性,一九九四年全国的棉花出现了供需矛盾,一些棉纺企业为找不到资源而发愁,因为高价收购棉花而倍增了企业的投资成本,于是棉纺企业的高层精英们向最高政府提建议,他们不说自己企业受到的损失,而用棉花的储备量来警示首长,并说一旦发生战争,国家的药棉就会出现危机,首长们只能听听储备棉的存量也不能过秤丈量棉花的真正库存,于是号召各级政府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而积极性受到挫伤的农民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种棉花,因为各级政府都与上级签订了责任目标,完不成要受处分,所以就强行推进种棉的任务,因为各地的土壤性质不同,有的适合种棉,有的不适应种棉,所以为了缓解棉花供需的紧张局面,收购棉花成了各级政府党委的首要任务,一把手工程。县委政府每三天一个碰头会,每周一个总结会,并且将每天的收购进度在电视上曝光,各乡镇的头头们为了不当后进,争先恐后的完成任务,加大工作力度,收购棉花,要求各村派出收棉的队伍,四处收棉,有棉花的乡镇控制棉花外流,没有棉花的乡镇到各地进行抢收,于是发生了许多矛盾和问题,外乡的收购队伍来到那乡镇,要高价收购棉花,本乡镇的人发现后进行围追堵截,各村的群众在政府的催促和压力下开着三马车到处收棉,因为开三马车的农民没有驾驶证,技术也不过关,经常发生翻车事件,有的车翻在路旁的沟里,有的与大货车相撞,曾有一辆三马车,车翻人亡达三人之多,一时间,收购棉花的三马车连续发生许多车毁人亡的事故,那时候,人们只能自认倒霉。

我所在的乡镇是一个产量大乡,每年夏季向国家交售爱国粮达一千多万斤,到了秋季农民种的玉米经常在院子里、打谷场上堆积如山,但那里的土壤不适应种棉花,到了强行收棉的季节,我乡的收棉任务总是排在后边,县里在对我们的落后乡镇进里通报,并要要我和其他乡镇的一把手进行表态发言,所谓表态发言就是承认落后,做出自我批评,承认自己的工作不好,并拿出补救措施,那年,县长姓唐,叫唐路左,还在不定期的碰头会上进行批评,唐路左十分刁钻,语言刻薄,讲话十分不客气,开始他讲了一通原则话“虽然收棉任务十分艰巨,是个硬任务,硬指标,是衡量一个干部能力水平的标准,但也不能收过头棉,不能强行从老百姓那里收棉,谁出事谁负责,但任务完不成到组织报到,换有能力的人去干”这不软不硬的话,大家都听的出来,不干不行出了事自己负责,唐县长讲完后,让先进单位发言介绍经验,之后又要落后单位表态,表态发言的首先是我,我说“收棉是一个硬性任务,我知道,但我的乡镇不产棉只产大豆和玉米,如果国家需要玉米,要多少我能交多少”当时我说这话也过了头,玉米再多也有极限,如果领导分配给几百万吨也会让我作难,不过他不会那样做,因为国家要的是棉花而不是玉米,玉米并不紧缺,落后单位表态后,唐路左进行总结发言,他说不是棉区的乡镇,任务完不成有情可原,而棉区的乡镇收不上棉花就应该考虑能力和水平问题了,他这一招还真灵,会议之后,任务很快有了改观,不管采取什么办法,总算完成了交棉的任务。

那时候,每年的征购任务是农村乡镇最头痛的一件事,虽然老百姓手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可收购时还是那样艰难,老百姓总会以种种理由拒绝交粮,,乍一听总认为老百姓觉悟低,难领导,但认真听一下老百姓讲的理由,真还不是无理取闹,他们都有自己的充分理由,他们要享受自己公民的权力,要维护自己的自主权,可是那时候没没有办法答复他们的要求,才产生了种种矛盾和冲突,他们要减负,政府要出政绩,这两者之间发生了摩擦,各级政府的官员们要出政绩必须从百姓那里收钱,各种集资与摊派压的百姓喘不过气来,上级一方面逼着减轻群众负担,一方面要对达标工程进行验收,乡镇干部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边挨打,两边受气,又不能不左右逢源。

多少年过去了,国家出台了政策,为了群众的利益,实行了两千多年的农业税退出了历史舞台,农民没有了沉重的负担,乡镇干部也从征购的困扰中解脱出来,每当我们回想其那征购的岁月,都有一种打翻的五味瓶涌上心头,历史已成过去,但愿征购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