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太宗扫了一眼人仰马翻的花园,语气里带着点质问。
杨妃飞快了换了一个笑脸,快步地朝太宗迎了上去,一边扶着他的手臂,一面温柔地道:“圣上,不是他们的错。是我叫他们下去捡东西的。”
武宁初看着杨妃飞快地凑到太宗身边,就知道她要先发制人了。
杨妃先用徐慧去告状,再仗着自己的身份,跟太宗讲清楚这件事情。武宁初碍于品级问题,这时候当然不能插嘴了。
她心下不禁苦笑一声。反正这种斗争,她都已经见惯了,杨妃真的要揪她小辫子,她也防不胜防。倒是听听杨妃跟太宗说些什么,再想对策。
“圣上,方才我和徐才人一起逛花园,正巧见到武才人形色匆匆地,就停下来问问她。哪知道武才人根本理都不理我,还加快步子跑了。我觉得她这样做太过屋里,就叫了几个宫娥拉住她。哪知道武才人像拼了命似的,飞快地要挣脱,还将衣服撕破了。挣扎的过程中,她身上携带的东西掉了出来。我看见一片血红的东西,吓了一跳,还没待我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武才人就将它捡了起来,抛进了湖里。我当然不允许她这么做了,于是就叫几个宫娥太监跳进水里去捡。”杨妃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摆在草地上的那一堆泡过水的书页,“圣上,就是这个东西了。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个武才人,不带任何一个宫娥,藏着一本血书在内廷乱跑,圣上,是不是应该好好调查一下?”
武宁初随即感到一片凌厉的目光投在了她的脑门上。不用看都知道,是太宗。
丝毫没出她的意料。杨妃果然将任何事情都推在她身上。听起来,她的确是罪该万死。
“武才人,是这样么?”淡淡的声音,是太宗的指纹声。武宁初没的思考,越拖的越久,太宗就越不会相信她的答案。
武宁初吸了口气,抬起眼来,正视着太宗。
“杨妃说的,全是事实。”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的余光瞥见杨妃看着她的表情里,露出一丝诧异。
武宁初也毫不客气地朝她瞥了过去。杨妃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所以她一定是认为自己会狡辩吧?可是自己全盘承认了。杨妃才那么吃惊。
当然了,武宁初才不会选择狡辩,越是抵赖,反而给杨妃步步紧逼,一条一条线索地来质问。虽然围观的人的那么多,可是每一个都是杨妃宫里的人。武宁初就算想解释什么,也难敌她们那么多张口。
唯有斗她个措手不及,才有胜算。
“把它拿过来。”
一阵缄默之中,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在草丛中是如此清晰。
一个紫袍大太监走向了那草丛,弯腰捡起那本散落在地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的书。
绿油油的草坪里,红色是如此刺眼,武宁初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又是一阵“沙沙”声,那大太监走了回去,双手捧着呈给了太宗。
太宗瞧着书页,眉头上微微一皱,似乎是有些嫌弃它肮脏。
他还是伸出手来,接过那书页,仔细翻了一翻,目光从上慢慢地移到下面,显然是在读上面的字。不过视线偶尔停顿一下,可见上面的东西已经模糊了。
太宗一连看了好几页,又将它递给了那紫袍大太监。
“武才人,李淳风又跟你走的很近么?上面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
武宁初一愣。出乎她意料的是,太宗居然认出了那是李淳风的字迹。
本来,她只打算着找个借口,只要随便说出那些血迹是哪里来的,不管是哪个宫娥流的,或者她自己的;再说在杨妃面前闪烁着跑开的理由是一来怕惊吓到她,二来是带着血的东西的确令她有些慌张,所以才欲盖弥彰,躲开杨妃,这样就行了。
可现在,太宗居然这么火眼金睛。武宁初也不得不将李淳风供出来。
“是这样的,这一本只是手稿,李淳风带给薛婕妤,让她看看文章里面有没有什么错漏。然后我去鹤林寺,发现了这本书,很感兴趣,就硬跟薛婕妤要了回来。不过薛婕妤说过,书是外朝的人给的,万一给人别有用心的人发现了,很容易套个yin乱宫闱的罪名。所以她嘱咐过我,一定不要给宫里面的其他人看。方才我见到了杨妃,就想起了薛婕妤的话,所以……才跑的。”
武宁初说完,偷偷瞥了面前的太宗和杨妃。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太宗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武宁初可是讽刺他“套个yin乱宫闱”的罪名,反正刚才太宗的话里第一个问的就是李淳风,这一下正好对号入座了。
而杨妃的表情更是阴沉着……她一直都是做出她对宫里人人都好,温柔贤惠的样子了。可是宫里面的女官见了她就吓得跑,太宗听到了,会怎么看她呢?会不会觉得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武宁初倒是不怕得罪了太宗,反正外朝人人都知道,打他的脸不要紧,他最怕的是没有人打他的脸。不过这一回暗讽到了杨妃,杨妃当着太宗的面不可能恼怒,可她一定会记在心里的。
“咳……”冷寂的气氛里,太宗干咳了一下,显得如此清晰,“那么上面的血迹呢?”
武宁初心念一动。这一次的血书,太宗不可能光听信她一家之言,就这样轻易了事了。要是太宗真要调查,查到刘歧,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恐怕刘歧就是一个私闯禁宫,怎么判都是死的罪名。
看来,这一回,不止要牵扯出刘歧,最好得将事情尽量地照实说。万一她说的跟太宗调查的结果南辕北辙,那不是死十次都不够么?
想到这里……武宁初突然想起了房玄龄。反正太宗正好问到了,何不趁此机会,报一个小小的仇呢?
“其实,这本书,在大约一个月之前,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