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舞会到21:00就结束了,本特里斯德虽然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宽松,然而严格的作息时间永远是正常时期必须遵守的条例。
昨夜熄灯后,诸葛和弗里德里聊得很晚。诸葛少有的异常兴奋,他和碧沁只跳了一支舞,但这唯一的一支舞成为了当晚谈论的焦点。舞蹈的最高境界是动作和舞蹈双方默契的完美结合,刚刚学了一点皮毛的诸葛要达到这一境界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诸葛和舞伴碧沁的初次合作所能达到得默契程度,真是让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昨晚聊得很晚,弗里德里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为了保证充足的睡眠,星际时代有着很多睡眠机械,然而利用机械来实现的人体内部循环平衡的效能,这始终无法达到自然睡眠达到的水平。
耳边轻轻响起音乐,弗里德里从睡梦中舒醒过来。罩在头部的感应电磁睡眠仪缓缓滑开,弗里德里坐了起来。
对面的折叠床早就收起,诸葛到哪去了?不会又去画画了吧?
宇宙历255年,4月22日,星期六,今天是周末。虽然星际航行时习过程中少了早操,但周末还是有课程的。
现在是7:00分,周末的课程相对少些,弗里德里利落的梳洗完毕,这时诸葛终于回来了。
弗里德里关闭离子干洗机,从里面拿出外衣:“你今早什么时候起来的?”
诸葛慢慢放下画箱,揉了揉眼睛:“大概2:00左右吧。”
“2:00!”弗里德里做了一个怪脸,“呕!诸葛终于找到了春天了!”
诸葛脸连忙低下头:“我去方便一下。你等等我!”
“好嘞!”弗里德里瞄了一眼诸葛放下的画板,肚中涌动着怪主意。
看着好友钻进了洗手间,弗里德里脚尖点地,狸猫一般窜到诸葛画板边。
碳纤维为主要材料的画板可以设定密码,但诸葛早上一般不用那个。弗里德里轻轻拨开画板,一眼就发现了目标:“这就是诸葛早上画的画!果然不出所料。”
弗里德里迅速的抽出画布,将它装到事先准备好的画筒里,快速地合上画板后,将画筒藏到了自己的小提琴盒里。
“你干嘛呢?”
听到身后的声音,弗里德里全身一阵酥凉,“啊!没事!没事!走我们吃早餐去!”
诸葛十分了解自己这个老伙计,如果这家伙表情越自然,这肯定就越有什么问题。扫视着弗里德里周围的空间,诸葛一眼就看见弗里德里的琴盒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弗里德里,你搞什么鬼呢?你提琴盒里有……”
弗里德里暗叫不好,花招玩不成了!
眼看诸葛手指即将触及琴盒,弗里德里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哎呀!”
“什么?”诸葛回头看着弗里德里。
我该怎么回答?我还能说什么?弗里德里急中生智:“理查德上尉今天上午有空,我们何不找他研究一下登艇实战?”
诸葛心中一动:“可是……”
弗里德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呦!时间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聊。”说完将琴盒背在身上推着诸葛走了出去。
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推动餐车的机械人在餐桌之间缓缓而行,清理桌面的“飞行小子”盘旋在桌面之上。
“来!坐这里!”保罗向刚刚跨进食堂的两人招了招手。
弗里德里一眼就看见了保罗,然后再仔细观察了保罗身边的人影,都到了!好极了!
还在沉思的诸葛糊里糊涂的被弗里德里拉到餐桌边。刚刚抬起头,他不由愣住了,怎么是她?
“早上好。”碧沁朱唇轻抿,淡淡一笑。
“你小子发什么呆呀!人家向你打招呼呢!”火红的头发微微颤动,伊芙琳清脆的声音终于让诸葛回过神来。
“啊!早……早上好,早上好。”诸葛感到浑身局促,想坐下来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坐。
“诸葛帮我拿一份去!谢谢!”弗里德里掏出身份牌递给了诸葛。
“啊!好!好!”诸葛向碧沁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向机械人走去。
“哎?弗里德里,你怎么把他给支开了?”保罗一脸诧异看着坐下来的弗里德里。
弗里德里瞄了一眼正在领取早餐的诸葛,然后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这有一样好东西,大家想看看吗?”
“什么东西?快拿来看看!”伊芙琳兴奋异常,一下子站了起来。
“慢!慢!别急嘛!”弗里德里又瞟了一眼诸葛,舒了一口气:“碧沁同学,这有诸葛给你的礼物。”
“礼物?”碧沁黛眉轻轻跳动,脸上露出意外的喜悦。
“你看。”弗里德里算了算诸葛回来的时间,迅速将画筒递给了碧沁。
打开画筒,画卷慢慢展开……
“呀!这不是!画得真好!”伊芙琳首先叫了起来。
保罗看了好一会儿,一脸疑惑地注视着弗里德里,似乎在问:“这真是诸葛送给她的?”
弗里德里得意吹了一声口哨欣赏着眼前这位黑发姑娘脸上动人的表情。
碧沁俏脸通红,骄躯微颤,双眸直盯着手中的画卷。
“这是你的。”没有被碧沁注视,诸葛终于坐了下来,顺手将弗里德里的早餐递了过去。然而等他坐定,他才发现对面的姑娘手中正拿着一张画卷。
“嗯?这张画纸怎么这么熟悉?”诸葛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刚想说什么。
弗里德里操起桌上的餐点向另外两人挤了挤眼:“昨晚我灵感突发,谱了一个新曲子,你俩又没有兴趣听一听?”
“啊!好呀!好呀!”伊芙琳拉着保罗站了起来:“诸葛,碧你们慢慢聊!我们听曲子去了!”
“哎!”诸葛从三人的表情上终于看到端倪,这画不会是……不好!诸葛只觉得脸颊烧红,脑子里瞬间浮出快遛的念头,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画布缓缓收起,碧沁即窘且喜的动人神态像无形的丝网一样将诸葛套住,紧紧地套住。网中的游鱼再也逃不过那双动人的眼睛,那双涌动着热情的眼睛……
这——太美了!诸葛不由又在心中呼喊着这一句话,这是情不自禁的肺腑之言。
“你画得——真好。”碧沁秀眸微微跳动,红晕漫上脸颊,又慢慢拉起画卷。
诸葛这时脑中一片乱麻,这么好的机会,该说点什么呢?可怎么一句话也找不到了呢?
涨红了脸,低下头,诸葛一片一片的撕咬着面包,一口一口的咽了一下去。
“你喝点水呀!这样不噎着了吗?”
一个杯子递到了眼前,诸葛抬起了头,默默地接过杯子:“唔——谢……”满口的面包细屑喷将出来。
“呵,呵,呵。”轻捂朱唇,碧沁掏出丝帕递到诸葛面前。
“唔——”额头冒出虚汗,诸葛终于将满口的东西咽了下去。看着一口还没有喝得水,诸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哈,呵,呵。”
碧沁柔声道:“我帮你吧?”
“这?”看着飘过来的丝绢,诸葛完全失去了主见,只觉得清凉的丝绢在嘴边轻轻的擦拭,一种奇异的酥麻涌入每一根神经,这是什么感觉?这是那种所谓的……
“你在想什么呢?”
“啊!”诸葛不自觉的一把握住那只还在唇边的玉手。
“呀!”碧沁实在没想到诸葛会这样做,亦惊亦羞,喜恐参半,脸颊就像夏日的骄阳一样红艳。那只被握住的手,碧沁实在不知道是否该把他抽出来,正在犹豫间,从手背传来的那温暖的感觉,慢慢渗透到自己的全身,似乎整个身体的血管都得以舒张。这,这难道就是那所谓的……
“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发现对方窘迫之态的诸葛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掌心之间那凝脂般的触感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去,只留下那散发着微香的丝帕,偎依着诸葛的脸庞。
俩人的目光再次交碰,双目传递着彼此的心跳声响,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嘭——嘭——嘭。”
诸葛将丝帕小心翼翼的叠好,递了过去:“谢谢你,这……”
碧沁慢慢低下头,幽幽道:“这就送给你吧,这是我学了没多久的湘绣。”
“湘绣?那种古老的传统手工艺?”诸葛这时才注意到手中的丝绢上原来有图案,再次缓缓展开丝帕,一匹的雄壮的白马豁然映在丝帕中央,在踏蹄回首的白马身边有几行小字:飞踢轻点地,一跃汉川山。雄志跃千里,中华魂当强。
诸葛不自觉地:“呦!”
碧沁一声抬起了头,一双美目之中透着少许担心,少许焦急:“怎么了?”
诸葛挠挠头,口齿开始利落起来:“绣得真好,我一直以为这种艺术只适合于花、鸟、虫、草,想不到——想不到——”
轻轻舒了一口气,碧沁缓缓将手中的画布收好:“想不到什么?”
看着碧沁将自己的画收了起来,诸葛不自觉地抬起了手:“那……”
“那?”一丝黯然飘过眉宇,碧沁注视着诸葛的手,“怎么这……”
看到对方略有失望的表情,诸葛连忙解释:“不是啦!不是啦!这画还差几笔,我本来也是想送给……咕噜,咕噜”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诸葛连忙端起杯子,甘甜的清水从喉间一泄而下,“咳,咳,咳。”
“慢一点,当心别呛到了,”碧沁抬起手,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缩了回去,“你这幅画唯一还没有完成的应该就是那背景了吧?”
诸葛心喜地抬起了头:“你看出来了?”
碧沁点了点头,重新拉开画卷:“这画只要能把这眼睛画好就应该算完成了,你觉得呢?”
诸葛心跳又一次加快:“是的,你觉得我处理这双眼睛感觉怎样?”
碧沁脸颊再次泛上红晕:“你怎么?你怎么?”
“我只是发现你眉宇之间飘着一丝忧愁,所以我就,所以我就……”诸葛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姑娘含羞的表情,然而当话说出去一半,就感到少许不妥。
碧沁缓缓转过头:“诸葛,你是因为什么开始画画的?”
诸葛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始为了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后来自己也慢慢喜欢上这种技艺了。对了碧——沁,你又是为什么开始学刺绣的呢?”
碧沁缓缓将画拥在胸前,回答道:“是为了思念。”
“为了思念?”
碧沁再次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回答:“是的,我母亲每次想起父亲时,就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平静下来。作为一个世代坚守传统文化的父亲,他时常被派到最危险的前线,这好像就是我们这些非白种人在联邦的命运吧——”
碧沁停顿了许久,继续说道:“每次独自等待父亲音讯的母亲,就会用刺绣来表达自己的感情。看着母亲那所竭力克制自己情绪的痛苦,所以我就开始学习这种古老的艺术了,慢慢地我也喜欢上这种技艺了,越来越深得体会到母亲心中的思绪。”
诸葛仔细观察着丝绢囔囔道:“难怪你的作品里没有那种柔美,却添了不少刚烈的味道。”
“是的,我自己也觉得我似乎少了那一种我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那些东西。”碧沁眼角微微浮动闪光,但她努力没有让这种情绪扩散开来。显然,她经常这样做,这次又很成功。
碧沁轻轻挑去眼角的闪光,继续说道:“虽然在南部星空有着类似于中原重工这样的企业,他们也需要职业军人。但父亲和母亲总觉得自己离不开太阳系,他们认为我们文化的根在那里,如果远离他方,就会像水中的浮萍一样,永远找不到扎根的地方。”
“是这样……”诸葛将丝帕递了过去。
“你这是?”碧沁疑惑的看着诸葛。
“别!别误会,借你用用,我可不想让他们说我欺负你。”诸葛努力地回忆弗里德里这时会说些什么,这么好的意境,自己居然说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真得很失败。
“何况,如果有了你那淡淡……”话说了一半,诸葛就觉得自己全身鸡皮疙瘩四起,这借来的话看来真的很难用。
看着诸葛可爱的表情,碧沁破涕笑道:“有了我的什么?”
“没!没什么。”接过碧沁用完的丝帕,诸葛不自觉用它来擦拭额头的虚汗。
碧沁嘟嘴娇嗔道:“你就这样珍惜我给你的东西?”
“啊!啊!你看我!你看我,呵,呵,呵。”尴尬的笑声与胀红的脸开始慢慢的缓和起来,诸葛开始逐渐放松起来。
虽然有不少人对他们的话题很感兴趣,但深奥的中文对话和那不容许外人的结界,最终挡住了所有好奇的探究之心,最终餐厅里安静下来,只留下他们细细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