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全贵忙说:“三狗,去把二孬叫来”。
二孬是村里的电工,这几年巫庄村几乎家家都安上了电灯,二孬自然每天忙的不得了。三狗跑去叫他的时候,他正端着饭碗吃饭哩,就说三狗:你先回去吧,我吃了饭就去。
二孬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在镇上他就见过电视机,大队部的电视机更是由他一手安装的。他吃着饭心里就有点不是味:这地主才摘帽儿几天就仗着自己有钱在村里横了起来?难道他们真的要翻天了?
二孬吃完饭又点上一支烟,直到巫三狗二次来叫他,他才屁股上带了个虎口钳,一摇一晃地走出家门。
二孬分开人群走到巫全贵的面前,小声地说:
“三伯,你买电视机怎么也不说一声,这电视机耗电量大,就是接,也得给镇上电管所打个招呼呀!要是我不吭声给你装上,这上面查下来我也不好办呐?”
巫全贵一听,不觉心头一愣,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二孬,这几千块钱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这可咋办?你给想想办法吧?”
二孬摊开两只手说:“我也没办法,这到管所办手续是要交管理费的,谁敢乱办”。
这时人群中吵嚷起来,说二孬你怎么还不按电呐?
巫全贵就把二孬叫到一边说:“办手续得多少钱?”
二孬随口答道:“恐怕得十几块吧!”
巫全贵就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二孬:
“你先把线接上,明天帮忙到镇上办个手续,钱要是不够,你吱一声,我再给你,你看你二狗哥结婚哩,买个电视机,村里人也都想看看,你就帮个忙吧!啊!”
二孬装做无可奈何地说:“三伯,你这是叫我咋办哩?”说着,找来一节电线,在灯泡的接头上拉了过来,又挂在电视机的插头上,二狗早拿来一张桌子,把电视机放上。
二孬接好线,告诉大家不要乱动,他便在电视机前面的几个按扭上扭来扭去,一会儿就调出人儿头来,人们便一片欢呼。
打这以后,巫全贵家就成了一个小电影场,每天晚上吃了饭就有一群孩子嚷着,叫爷爷。巫全贵就让孩子把电视机拉出来插上,直到村南面李有根家买第二台电视机,这里的人还不见减少。巫全贵也乐得热闹,每天晚上都高高兴兴地陪着孩子们看到深夜。
众人们看电视正入迷的时候,巫全贵把四狗拉到堂屋里问:“这个箱子里装得是啥?”四狗说:“这是录音机。”
巫全贵闻听,以为是收音机,忽然想起前几年有人偷听敌台被法办的事,就急忙说:
“你买这干啥?别让人家怀疑咱偷听敌台了……”
四狗赶紧解释说:
“是录音机,会把人说话的声音录下来。”
“那就更不能要了,别让人家说咱要反攻倒算呀!”巫全贵有点急了。
“哎呀爹!它还会唱戏哩!”
四狗说着把录音机拿出来接上电,一按开关里面就唱起戏来,这是四狗专门在城里为爹买的一盒戏曲磁带。
巫全贵这才把心放回肚里,高兴地说:
“一共花了多少钱?”
“电视机2180块儿。录音机680块儿,总共是2860,还不到三千块儿呢”。
巫全贵一听:“这么便宜呀!”
“可不是吗?”四狗说着,把剩下的钱如数地还给父亲。
父亲不要:“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花吧!”
巫保福结婚那天,一大早三狗就拉了架子车和隔壁的栓柱、巫全林的儿子保强到城里拉脚儿去了。
五狗一个人躲在屋里暗自落泪。他想起自己的哑巴媳妇,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他分明记得她临走时曾哭倒在自己怀里,便越发伤心。一家人里外地忙活,直到吃了早饭,小霞想起来五哥还没有吃饭,到屋里叫他,才发现他一个人在蒙头缀泣。
也许是因为巫二狗四十多岁娶亲的缘故,也许是巫全贵买了一台电视机的缘故,巫二狗结婚这天,人特别的多,要是往常,人们早该准备镰刀割麦了,可今天,人们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赶庙会似的涌在巫全贵家的门口,自然,栓柱娘和巫三媳妇许妮以及近门的巫姓甚至巫全林和他的妻子、全升的妻子都来帮忙。丽丽自然也回了娘家,跟母亲一块到三伯家里里外外地忙活。
噼哩啪啦的鞭炮放过,人们簇拥着新娘子许保珍穿过人群的喧闹跑回家里。这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挤在人群中,跑到院子中央,家里帮忙的人以为是讨饭的,就拿来两个白馍,可她摇着头不要,非往里面挤,自然有几个人把她挡住,以便让新娘拜天地。就在这时候,一直躲在屋里的五狗走了出来,他看见人们在阻止这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忽然眼睛一亮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那女人看见五狗也像看到救星似地发疯一般朝五狗扑了过去,二人一下子抱在一起,就在这院子里大哭起来。
人们一下子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巫全贵、四狗、小霞、巫全林等等以及正拜了一半天地的二狗和许保珍都围了过来,大家看了半天,小霞才对巫全贵说:
“爹,是五嫂回来了!”
众人这才好像看出一点什么,同她几年前衣冠整齐地来巫庄村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蓬乱的头发,满脸污垢,破烂的衣服脏兮兮的,好象有几个月没有洗过,从身上透过一股刺鼻的汗腥臭味。
巫全贵仔细看看,当他确认这个疯子般的女人就是五狗的哑巴媳妇时,忽然老泪纵横的说:
“小霞,快把你五嫂扶起来,快!”
五狗和哑巴女人仍然在抱头痛哭,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这场面感动的鼻子酸酸的,只有二狗在一旁冷冷地说:“真扫兴”。
这句话除了和他站在一块儿的新娘许保珍听到后看了他一眼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听到,也没有在意,可在痛哭的巫五狗却听到了,他马上站起来,夹杂着哭声说:
“你结婚娶媳妇,我媳妇来找我,扫你啥兴啦?”
人们不仅又觉得好笑,赶忙把准备同二狗斗架的五狗拉住劝说道:
“你二哥没说什么,你媳妇回来了,别光哭,赶紧把她领到屋里弄点好吃的,洗一洗换上衣服,啊!”
五狗这才拉起哑巴女人在小霞的帮助下回到屋里。
人们的兴致一下子集中到了哑巴女人身上,无心再看巫二狗和许保珍拜天地,这个说这儿,那个说那。一下子院子里象炸了锅似的嚷开了,以至于在司仪主持拜罢天地,拜高堂时竟找不到巫全贵,半天才把他从屋里拉出来。
屋里面五狗和小霞两个人在帮助哑巴女人洗脸换衣服,丽丽又端来一大碗肉菜和两个白馍让她吃着。人们问这问那,可哑巴女人总是咿咿呀呀,作一些人们看不懂的手势。最后有人推测,可能是哪个缚条帚的丈夫死了,她才跑了出来。可又有人认为,是她丈夫打她她才偷跑了出来,要不然怎么不见她的孩子?但有一点大家是一致的,这个女人肯定是一路乞讨,费了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的。
换了衣服的哑巴女人出来和大家再次见面,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但脸上似乎挂上了笑容和安慰,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容貌,热情的巫庄人上去和她打招呼。人们七嘴八舌地给她讲今天是二哥结婚的日子,她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就跑到许保珍的屋里和嫂子见面。这时巫全贵把一盒纸烟连盒剥开一下子洒到人群里,大声吆喝到:
“今天我巫全贵是双喜临门呐,一下子娶回两个媳妇,乡亲们,抽烟了!”说着,他又剥了一盒烟,一连剥了四盒,他才老泪纵横地停了下来,自己也点了一支烟使劲地抽着。
热闹的人群仿佛忘记了下地干活,反正地已分给了各家各户,不下地已没有人管,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一群孩子嚷嚷着要看电视,四狗把电视机放在院子里中午用来拜天地的桌子上,人们才算悄悄平静下来。
电视机放在前院的桌子上,一群孩子还夹杂着几个大人坐在地上静心地看电视。南北厦屋相对的中间并排放了三张桌子也都坐满了喝酒的人。巫全贵、巫全林,还有几个在巫庄有名望的人坐在堂屋里喝酒,整个院子里外一片红火,巫全贵举着酒杯说:
“总算老天有眼,我巫全贵不会绝后了,今天一天就娶了两个媳妇,来,我敬各位兄弟们一杯,说着便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众人纷纷举杯,紧接着就划开了拳,吆天喝地的,似乎要和院子里的年轻人比个高低。院子里的几桌子年轻人当然也不示弱早吆得地动山摇了。
本来,巫全贵安排的是他在堂屋里陪这批尊贵的客人喝酒,由二狗和四狗、五狗三个人陪着院子里的年轻人喝酒,四狗再招呼一下前院的电视机。可没有多大一会,二狗就不知去向,四狗里外找不到他。这时,坐立不安的五狗也站起身来:
“四哥,我是等不及了,我先去睡了,你招乎大家喝酒吧”。
众人听着哄笑着和五狗打趣,五狗并不理会,只管起身跑到自己的屋里把正在陪着哑巴女人的小霞也哄了出来:
“小霞,去陪二嫂吧!我要和你五嫂睡觉了!”
“五哥,你害臊不害,院子里人还都没走哩,你睡啥哩?”
“走吧走吧,小霞,你五哥等了这么多年,也让我和你嫂子好好亲热亲热。”
五狗说着连推带拉把小霞哄了出来,弄得哑巴媳妇也嘿嘿直笑。
小霞离开五哥的屋,就到对面二嫂的屋里。由于有了电视机的缘故,闹房的人不多,有的人想进去闹一通,但一两个人闹不起来,只得出去喝酒或看电视。小霞进去的时候只许保珍一个人在床沿上坐着,看见小霞进来就问:
“小霞,你二哥呢?”
“我没看见,大概是陪人喝酒的”。
“你四哥刚才过来说他不在,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可能是怕闹房躲起来了。”停了停小霞又说:“兴亏爹买了个电视机,要不然闹房厉害着呢!”
“我不怕,嫂子是过来人了,怕这干啥!”
姑嫂两人说着话,一直到院子里的人快散尽了,还不见巫二狗的影子,许保珍心想:他到底上那里去了呢?
因为白天的帮忙,所以巫三媳妇也在这里吃饭,她趁无人的时候在厨房里狠狠照二狗的屁股上拧了一下,小声说:
“一会儿去我哪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着诡秘地笑笑。
二狗一下子楞在了那里,这怎么可能呢?里里外外都是人不说,今天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咋能跑去和她幽会?可要不是三嫂子,他巫二狗哪会有今天?
他想来想去左右为难。都怪自己原先答应了。想想也许是三嫂子跟他开玩笑的,但看出三嫂子一幅认真的劲,心里就有些怯乎:他不愿三嫂生气。
放下饭碗,二狗看见三嫂子到屋里和爹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二狗心想大概三嫂子回家了,因为她出去时小霞盛了一碗菜,又拿出几个馍和三嫂让了一番,三嫂子才接过馍出去了。这时二狗灵机一动走过去,问小霞,:“你三嫂走了?”
“嗯,看她怪可怜的,巫三哥这几年连动都不会动了,这两年地也分了,她还得照顾毛毛,还得下地干活,真可怜!”
“你怎么不让她把菜带上,拿两个馍回去咋吃?”
“她说不用了,让他喝点水就行了。”
这时二狗接过菜碗,又往里面盛了一大勺子,就说:“我给巫三哥送过去。”说着端着菜出去了。
巫三媳妇回到家里,把暖瓶里的水倒了两碗,然后把带回来的馍泡在里面。毛毛从里屋走出来,不由分说就吃了起来,他已经十几岁了,该懂事了,他知道母亲的辛酸。所以回到家里除了做作业就帮助母亲干点活,还替母亲照顾躺在床上的父亲。
看见毛毛吃饭,巫三媳妇就端起另一碗泡馍走进里间准备喂巫三吃。这时二狗走了进来,他看见毛毛在大口大口地吃泡馍,一下子觉得心里酸酸的。
“二伯来了。”毛毛叫着,他大概已习惯于二狗的常来,尽管多数是在晚上,他也许已经知道二叔和母亲之间发生的事情。他因此也曾恨过妈妈,想杀了二叔,但他想想还是觉得妈妈可怜,整日里为他和爸爸忙活,操持这个家,二伯不过是来帮助妈妈干活儿,说话,陪陪妈妈。毛毛虽然性格内向,但内向的孩子心里做事,自从四狗游街的头一天晚上,妈妈就让他回里屋陪爸睡觉,而妈妈一个人在另一头的套间里睡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似乎已经感觉到母亲的床上睡的不是一个人,他因此也就过早地开始思索人生的滋味,男女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猜得出这个人就是二伯,所以他看见二狗时就抬起头打招呼,但身子没动。
“毛毛,怎么不吃菜?”二狗蹲下身子心疼地说着。
巫三媳妇从里间出来,吃惊地说:
“二狗哥,你咋真来了?”
“你咋不让孩子吃菜?”
“家里事多,有时就忘了做了。”说着她看见二狗刚放在案板上的一碗肉菜,就拨出半碗说:
“毛毛,吃吧!你二伯今天结婚,他给你送的肉菜,你吃吧!”
巫三不知怎地在里屋发出响声,三嫂子赶紧端起饭碗走了进去,二狗也端起剩下的半碗菜跟了进去。
巫三半躺在床上,腰身下面垫了两条脏兮兮的被子,两眼无神地睁着,全身一动不动。这多年来,他都是这个样子:除了吃饭,就只有躺着,他最大的动作就是有时会翻动身子,把手举起来,身体各部位完好无损,就是不会说话,不会站起来,猜不出他的脑子里是在运作还是休眠。
每天早上,三嫂子把他背出来,坐在专门为他买的一把竹躺椅上,天晚的时候再把他背回屋里放在床上,即是下雨下雪天,三嫂子也要把他背到屋子的外间,让他坐坐躺椅,一日三餐不拉一顿地喂他吃饭。他最多有时把胳膊抬起来,持续十几秒钟就放下,有时也把身子来回侧上一会儿,但最多的时间他是仰脸躺着。
进到里屋三嫂子说:“二狗哥给你送肉菜了。”说着夹一块肉送到他的嘴里,他咀嚼着,忽然侧了一下目光看了一眼二狗。二狗一下子脸上火辣辣的,三嫂子也大吃一惊。几年来他一直目光无神,只会直视,看上去象瞎子一般,今天怎么忽然转动眼光了?
巫三停了一会儿又侧过目光看了一眼二狗,二狗一下子有点儿紧张,他真怕巫三忽然从床上窜起来抓住他的衣领子,但知觉又告诉他不会,绝对不会。但看到巫三第二次转动目光,他就慢慢弯下腰,轻声说:“巫三兄弟,你好点吗?”
巫三并没有什么反映。三嫂子扭过脸看了二狗一眼,继续喂巫三吃开水泡过的馍,不时地还夹进一口菜。
二狗仍然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儿,巫三忽然把一只胳膊举了一下。三嫂子知道他要解手,便背着他到后院的厕所里,放在一个专门为他做的解手用的凳子上,然后在后面拦着他的腰。
二狗看了这一切,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在巫三解完手三嫂子准备背他时候,二狗不由分说就背了起来向屋里走去。
二狗把巫三背到屋里放在床上的以后,帮着三嫂子又把被子整理了一下。
三嫂子已经在外面洗碗了,毛毛也吃过饭趴在里屋的一张小桌子上写作业。这时二狗分明看见巫三的嘴唇动了一下,就赶忙伏下身子,好象是倾听,毛毛也赶紧扭过头来。
“兄弟,你想说话?”
巫三的嘴唇好像又动了动,巫三媳妇在外面听了二狗的话赶忙走了进来,三个人一下子把头伸到巫三的床前。
只见巫三的眼神好像有了不少神色,嘴唇上下也好像在轻轻地动着,巫三媳妇赶紧把耳朵侧过去,想听听他说得是啥?可她只感到一股微弱的语音颤动的气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三嫂又让二狗伏上耳朵听,和她的感觉几乎是一样,最后毛毛又伏上去听,好久才说,爸爸说话了,可我听不到。
三个人折腾了好大一会儿,还是猜不透巫三是不是说话了,他所表现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一致的感觉是巫三的精神好多了。
最后三嫂高兴地对毛毛说:
“你爸的病快好了,兴许过一段就会站起来走路。明天我再到镇上找个医生看看。”说着她又交待毛毛,做了作业早点睡吧,我和你二伯有点事”。
毛毛似乎猜透了“有点事”的含义,就把门关了起来,然后埋头做起作业。他不想管也不想去猜他们会有什么事。
两个人躲进另一个套间里,这便成了他们的天地了,三嫂子刚要去拉床上的被子,二狗便从背后拦腰抱住。
“三嫂,你真好。”二狗说着,一口“咬”在三嫂的脖子上。
三嫂拉被子的手停了下来,她趁势转过身子坐在床沿上,两条胳膊勾在二狗的脖子上。
“二狗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新婚之夜,就把人家保珍一个人晾在家里?”
“只要三嫂高兴,叫我干啥都行?你的话在兄弟面前还不是毛毛雨,我咋敢不听”。
“二狗哥,你真的敢在我这里过夜,回去咋向保珍交待?”
“管她呢!只要三嫂高兴”。
二人在床上扭得死去活来,很快就进入了**,于是二狗就像山一样把三嫂压在身下,而三嫂子则象海一样地翻滚着,好长时间,两人才平息下来,享受这动荡之后的温馨。
本来,二狗是想来会了三嫂子,把这前半夜的时间送给她,后半夜再回到家里和许保珍圆房,可此刻他竟忘了这一切,只管忘情地和三嫂热烈起来,当他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再次投入战斗时,三嫂把他推了下来说:
“二狗,给保珍留着吧,别回去了挑不起旗儿,这可是新婚之夜!”
“没事,你兄弟力气大着呢,不要说是许保珍,再有一个我也能对付”。
听到这话,三嫂子忽然想起了他“残害”耕牛的事情,就只管畅开胸怀让二狗尽情地欢乐。她知道,二狗每次夜里来,最少是两次,有时甚至达到三次,她似乎朦胧地记得一次二狗竟一夜之间翻腾了四次。她为此觉得这个男人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也正因为此,尽管她在感觉中对二狗没有很好的印象,但每次二狗来,她都能很好地接纳他,甚至有时隔几天他不来,她竟有点若饥似渴的样子。因此,两个人渐渐地也产生了一些感情,特别是二狗有时夜间一个人在后院黑灯瞎火地出猪圈粪,在夜里,帮助她背着巫三上厕所,她就想这是一个多么可怜的男人,为了和自己媾欢一次,又要顾面子,躲过人们的议论,竟如此地夜间行动,偷窃的贼似的。人们说同情心是女人对于男人感情的基本点,这话一点不假,三嫂子就是因为对这个可怜的男人的同情而容忍他,心甘情愿地仰卧了身子让他享用的。
这天夜里,天很晚的时候,二狗才在三嫂的催促下穿上衣服离开。临走时,三嫂又披衣起来,把他来时带来的那个大磁碗,塞给二狗,说:
“别忘在了这里,让人怀疑”。
二狗象丢了密秘图纸似地接过碗匆匆离开。但上了路,看到偶然从他家出来的人,他才觉得,这单薄的衣裳,若大一个磁碗,藏在哪里才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应变的理由,最后只得用一只手把磁碗背在身后。
其实人们并未注意他,见到的几个人只是问他到那里“避难”去了,并未提及他手里的磁碗。
二狗走进家门院子里已没有几个人了。前院的电视机已被四狗抱进了堂屋,空寂寂的,他怕带个磁碗回去引起人们注意,再说本来送菜是小霞见过的,他于是就把磁碗塞进迎着门的土地爷圪窑儿里,然后才向后院走去。
院子里的人几乎都走完了。五狗早就睡得天翻地覆,只剩下栓拄娘和另一个妇女在等着给他和许保珍举行入洞房的仪式。
二狗一走进去,小霞就问:
“二哥,你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我,我怕闹房厉害,出去转了转。”二狗结结巴巴地说着。
“都看电视呢,谁还闹房?”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栓拄娘说着:“快些入洞房吧,真是的,结婚哩还出去乱跑,把人家闺女一个人撇在家里,人家闹房是闹新媳妇,你躲啥哩躲?”说着照他身上很很拧了一下。
二狗才看许保珍一脸的不高兴,就不再说啥,只管听任狗蛋婶子的摆布。
等入了洞房,众人散去,二狗把门关上,又把窗户蒙了起来,二狗想过去和她亲热一下,许保珍忽然虎下脸来。
“说,你今晚跑哪儿去了?把我一个人晾在家里?要不是小霞陪着我,我都寂死了”。
“我怕闹房,叫你吃苦头,想躲一躲。”二狗刚要分辩,许保珍接过话茬又说:
“闹房!闹房!都在看电视,谁来闹房?”
二狗这才明白,家里有了电视机这洋玩意儿,人们已经对闹房不感兴趣了。于是就嬉皮笑脸地过去拉着许保珍:“我的好老婆,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出去了。”
许保珍甩过他的手:“这可是你说的,今后要是晚上再出去,怎么办?”
“我要再出去就天打雷霹。”
“不行,天打雷霹到什么时候?我又不是老天爷,你说清楚,怎么办?”
二狗想了想,新婚之夜,为了讨得新娘的欢心,就说:
“我就给你跪在床前,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那好,今天你就给我跪一下!”许保珍一幅不相让的架式。
二狗想想刚才的欢乐,心想只要不再追问,跪一下又有什么?于是他到门口听听没有人在听房就回到里面,跪在了地上,然后说:
“好老婆,这总行了吧!”
许保珍扑吃笑了,嘴里说着“活该”但手还是把二狗拉了起来搂在床上。
一阵**之后,许保珍忽然从床上坐起来说:“二狗,你以前跟女人睡过觉?”
“你这是说哪里话?”二狗躺在床上说着,但心情急急地旋转着:“她怎么知道,莫不是三嫂子……不会,不会,这种事她怎肯说?”
“那你咋显得这么熟练,要是没沾过女人,总是笨手笨脚的,我倒看你像结过婚的人似的”。
二狗确定下来许保珍只是猜测,但刚才的事却瞒不过她,只得瞎编着说:“你想想我都四十出头的人了,整天在地里干活,听也听出点经验来”。,
“不像,不像。”许保珍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想起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就曾因为去偷人家的女人被打得死去活来,最后抬进医院,病虽然治好了,可好了没有一年就又犯病死了,她想那一定是没有治好的内伤。想到这里,她就一把抓住二狗,哀求地说:
“二狗,千万别去找人家女人,要是以前有,就断了,我会好好饲候你的,你啥时候要都行,啊!”
许保珍哀求的声音,让巫二狗觉得十分内疚,他知道这是为他好,就说:
“保珍,放心睡吧,没有那事,你想想,以前我家是高成份,谁会看上我这个地主娃呀?”
二狗想用这些话来解释安慰许保珍,谁知她一听,竟越发发起神经来。
“正因为这,你才去偷人家的女人是不是?我知道男人没有女人不好受,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去偷人家了,啊!”
“保珍,我不是给我说了,今后晚上再出去就给你跪下,我总不能大白天去偷人家女人吧?”二狗说着,把许保珍拉进怀里:“你这个家伙,我再搞你一次,你就放心了”。
第二个回合下来,二狗的额上淌着汗珠,他显然有些吃力,但许保珍却想着:“他大概不会,要不然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来了两回?”
这所院子里所有房间的灯都灭了。劳累一天的巫四狗还坐在前院的一块石头上。
今天可谓是几年来老巫家最风光的一天:老二娶媳妇,老五的媳妇又跑回来找他,一天工夫家里添了两个女人。四狗为此而劳累了整整一天。此刻他坐在这寂静的夜里,忽然想起晌午见到丽丽的情景。
丽丽因巫全林的吩咐,来给三伯家帮忙,当她拉着儿子亮亮走过来时,一群人迎上去打招呼。栓拄娘抱起亮亮就亲,亲了半天忽然开口说:“这孩子长得跟四狗一模一样,都说外甥仿舅一点儿不假”。
丽丽红着脸说:“快下来别弄脏了狗蛋婆的衣服”。
四狗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真想跑过去说亮亮就是我的孩子,可是不能,他是亮亮的舅舅,尽管他们两家早过了五服,但在巫庄人心里他就是亮亮的舅舅。谁会想到一个挂牌游过街的人会和如花似玉的丽丽纠缠在一起?几年来人们一直在猜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但他们谁也不会猜着。只有巫四狗和丽丽心里明白,这是他们俩的孩子,老天可以作证。
丽丽一直在灶火屋里帮忙,中午吃饭的时候四狗走过去盛菜,丽丽轻声但是很郑重地说
“四哥,你看,二哥,五哥都结婚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四狗知道,这话里包含着无限的关心,可他却冷冷地说:“我不会再找别的女人了。”说着就离开了厨房。
四狗从丽丽的眼神里读出,丽丽后半夜会在她家隔壁那个破院落里等他。
此刻,四狗一个人坐在前院的石头上抽着烟,看着这初夏的夜空,心里想着白天丽丽说的那句话,回忆着丽丽那包含深情的眼神,心里有说不出的冲动和甜蜜:丽丽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那怕跟她只有一次,你也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四狗想着掐灭烟头,踩着夜色向丽丽家隔壁的院落走去。他已经习惯于在后半夜去这个破败的院子,不像第一次去时心口咚咚地直跳,现在他倒像是在旅行一项使命一样地坦然。
躲进那个破院,四狗就猫着腰顺着和丽丽家隔壁的墙走,他发现墙上面并排放着两个玉子芯儿,这是丽丽的暗号,于是他用一个小土块朝丽丽住的窗户上轻轻地投了一下,门便慢慢地开了,他迅速地帮丽丽越过墙头,两个人便猫着腰向那个破屋子跑去。那里的地下有一片儿玉子杆,几年来,他们不知多少次在那里幽会,玉子杆已经被压得席子一般。屋顶塌了一大块儿,露着天,正好像是一个天窗,有月亮的夜晚他们可以仰脸观看那天上的月光。他们最多隔不了半个月就要在这里幽会一次,那决不是单单为了享受**上的*。他们彼此的心贴在一起,双手相互抚着对方的身体,不管是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他们体味到的都是来自对方的无限的温情。也许正是因为这片刻的相互体贴、关心,使他们才活得感到充实,感到一种未知的希望在他们的生活里时时涌动着。
“四哥,”丽丽已经习惯于叫这两个字了。“我看你遇到合适的就找一个吧,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些。这样整天孤孤单单的总教人放心不下啊!”
“丽丽,你每次都说要我找一个,可我心里除了你还能盛下谁呀?谁又会看上我?”
“现在又不说成分了,二哥都结婚了,连五哥的哑巴媳妇都回来找他了,咋会没有人看上你?我听说这次三嫂子本来是要给你介绍的,你让给了二哥,是不是?”
“丽丽,我求你别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四哥,你是不是在等我离婚?”
“没有!”
“四哥,我不爱那个男人,现在的情况也完全可以和他离婚,但离了婚咱俩能结婚吗?你想想,三伯和我大伯他们会同意吗?老巫家所有的人都会反对的,到那时弄得满城风雨?我们反倒不好再接触了。这样,我们还可以隔一段时间见一次面。四哥!听我的话,找个女人结婚吧!啥时候你要我都是现成的呀!”
四狗不说话,他翻身坐起来点了一支烟,可不小心把下面的玉子杆燃着了,还好,火不大,两个人一会儿就扑灭了。他们又互相亲昵了好大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手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巫三家就传出巫三媳妇和毛毛嚎啕的哭声,巫三死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议论着,不知是谁说:他在天快亮时在外面回来,走到几年前死去的五保户老太太曾住过的院子门口,发现里面的屋子里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一会儿就不见了,一定是五保户老太太把巫三给叫走了。
人们还议论起,从前巫三还经常帮助五保老太太干活,一定是她不忍心看巫三不死不活的样子才把他叫走的。
听到巫三死的消息,最早出现在巫三家的是巫全林,在这个村里,他还是支书,是巫姓乃至整个巫庄最有威望的人。 接着是巫全由,巫全贵,他们都是巫三家的近门宗亲。每一位人进门,巫三媳妇就拉着毛毛跪下磕头。当巫全林出现在院子时,她跑过来跪下去磕着头哭着说:
“九叔啊,你侄子撇下我不管了,这以后可咋过呀——”
巫全林赶忙躬下身子把她扶起来,以致于手不小心碰到她胸脯软软的东西,心里忽地热了一下。
“毛毛他妈,你别太伤心了,巫三这几年躺在病床上,你日日夜夜伺候他,也算对得起他了,他自己命短,合该他去了,你要保重身体,把毛毛带大。”巫全林扶起巫三媳妇,不停地劝着她。
等巫全由,巫全贵等人都来了以后,巫全林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量巫三的后事。以前这些事巫全贵是无法出场的,因为是地主,经常挨斗。这几年就不同了,他摘了四类分子帽子,况且在巫姓全字辈里,目前数他年龄最长,因而巫姓家族里的事,自然要他到场,并且有些事还得他最后表态。比如巫三的死,巫全林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首先就问他:
“三哥,你看巫三这事该咋办?他媳妇一个女人家,怕是现在也没了主意”。
巫全贵端着手里的烟袋抽了两口:“我看这事,还得由生产队出面办,巫三毕竟是为集体干活受伤落下的病。这几年地又分给了各户,她一个娘们儿带着毛毛过日子,怕是也不会积攒啥钱。所以我想还得由生产队(其实生产队已改村民组了,但人们还是习惯地称生产队)来办这事”。
巫全贵的话音落下,巫全由难为地说:“三哥,你说得都对,可你也知道,前年分地时连生产队的牲口都分了,现在除了留下一个空院子,两间房,那里还有一点值钱的东西?这事办下来,少说也得几佰块钱,生产队咋负担得起?全林,我看还是大队村委会出面”。
“大队现在不也是光有个大队部?还会有啥?”巫全林说着也在用力抽烟。
“不管怎么说,这事得办,咱不能让人老躺着。”巫全贵看两人个个为难,就说:“全林,大队要是能拿点儿就拿点儿,生产队嘛,现在也没钱,只有等麦收以后收提留时多收一份把这个钱凑上,最急的就是人停丧在地呀”。
“中,就这样吧!大队现在还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不行就先卖了,凑上点钱,剩下的就按三哥说得办”。
“电视机估计能买好几百块,怕是办了丧事还用不完哩。”巫全由说着,巫全林好像有点发急的说:
“你说的轻巧,大队欠电费已经几个月了,还有村干部的工资也都欠着。乱七八糟的,怕是卖了电视机还不够呢,我能给你凑上一百就不错了”。
“大队没钱,生产队还不更空”。
“好了,别吵了,我看就这样定了。队里不是还有几棵桐树,先找人做个棺材。”巫全贵像是最后总结似地说。
“三哥,你是糊涂了,那几棵桐树分得时候没法分,就留下来了,现在怕是早没了。”巫全由生气地说。
“那就看谁家的树成了,先刨一棵树,人总是要埋的。”巫全贵的话里仿佛带了几分威严。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挖墓坑,地分了,原来祖坟不在自家地里,怎么办?最后商定,还是埋在自家的责任田里,不过也要找个风水先生看一下。还有,临到麦收了,最多不能停尸三天。
最后几个人又一块儿把这些事情和巫三媳妇说了一下,便由巫全由分头找人落实。他是队长,队里的事还得由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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