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作者:中原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113

五狗说的眉飞色舞,可小六满脑子装的都是小翠和儿子。当听说什么一对男女在破砖窑幽会时,他想自己和小翠其实也属于那类偷鸡摸狗的人,一旦被人发现,也一样要四处逃窜。但他心里总翻来复去地想着自己的儿子,不愿听五狗虚张声势地叙述,就悄悄走近自己的床位,拉开被子,准备睡觉,只是屁股上被蚊子叮咬的几个疙瘩隐隐作痒,使他不得不不时地将手伸进去抓挠一下。

五狗见小六对这事儿也不感兴趣,心里想着,他和三狗今晚怎么了,只有他和二哥两个,便觉得也兴趣索然,刚想钻到被窝里睡觉,见四狗走了进来,他便又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四狗一听,原来砸在自己屁股上的砖头是五狗扔的,心里就一团无名火。

“什么?是你?”四狗恨不得抡起拳头给他一顿好打,但看五狗那种兴奋的样子,便将怒气压在心里,走进自己的床位,并不时地扭动身子,以减少刚才玉子叶在自己屁股上留下的奇痒。

五狗一听,四狗对这事好像有点兴趣,就光着身子跳过去说:

“四哥,你猜那俩人会是谁?”

四狗的无名火正无处发泄,见五狗如此,忽然吼道:

“滚过去”,说着,一拳捶在五狗的肚子上。

五狗卒不及防,“唉呀”一声倒在床上,嘴里叫着:

“你打我干啥?”

四狗觉得还没泄完火气,就又抡起拳头想再打五狗,这时老大走了进来,吼道:

“四狗,干啥?”四狗收回拳头。五狗委屈地说:

“大哥,他打我”。

“打你你不好”,四狗辩道。

“别吵了,睡觉!”从堂屋出来,装满心事的老大说道。于是这个放了七张床、躺了七个大男人的屋子便渐渐地响起鼾声。

夜是平静的,可睡在这屋里的人心是不平静的。除了二狗呼呼大睡外,老大想的不仅是自己的事,更多的是替父母亲操心。三狗虽早已入睡,但在梦中还不时传来批斗自己的喊声,上午对不起母亲的事和晚上挨斗的惊吓双双压在他的梦中;四狗则把刚才在玉子地里乱跑时的惊吓一下子转到了对老五的愤恨上,他恨不得起来把他掐死,他破坏了自己刚刚开始的好事,还在自己屁股上砸了一砖头,弄得自己贼一样逃窜,三嫂也不知跑到哪里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怕,越怕越恨五狗,恨不得把五狗给宰了。六狗想着小翠和她肚里的孩子,不时产生出满腹的酸楚,他不甘心这样,他在痛苦中想和小翠厮守在一起。小七看罢书最后一个睡下,满脑子便装着秀秀给他讲的事,体味着他平生第一次接触女人的感觉,并为他和秀秀的命运伤神,她能抗争过命运吗?

只有五狗满脑子地亢奋,他想着今晚在砖窑里奇异的遭遇,想着他将手电筒照下去时看见那两个人拉裤子的情景和他看见的那女人雪白的大腿,他的心跳直加快,腰间的生命根也同他的脑子一样地翻滚不安,他不时地用手抓挠着,想明天早上起来,到那里看看,还有自己扔下的那块砖头。这个三十出头的二杆子根本没想老三和老四为什么都给了他一拳头的事,他脑子里装得只是玩和新奇,但今晚的事却刺得他心里直痒痒。

堂屋里老两口虽然也已躺下,但仍然长嘘短叹,满腹心事不能入睡。常妮想着三狗,这个自己生养的儿子竟然对自己干那种事,使她感到对自己的丈夫有愧,几欲张口想告诉丈夫又怕事情闹的纷纷扬扬,惹丈夫生气。家丑不可外扬,这可是真正的家丑啊!

巫全贵想的却是四狗,这孩子一天不回家,说是在巫三家吃得饭,巫三又是个废人,脑子也不清楚。看四狗回来说话吱吱唔唔的样子,难道他和巫三媳妇?他怕孩子们出事儿,更怕这个家庭再有什么不幸。

只有巫霞躺在堂屋的里间睡着,做着甜蜜的梦。

第二天早上五狗早早地醒来,穿好衣服就鬼使神差地向那个破砖窑走去。当他发现一根女人用的裤腰带和一块塑料布时,简直激动地如获珍宝。他把裤腰带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仿佛在审视一个女人的肚皮,未了便将它系在自己腰间,仿佛已感到了那女人的体温,马上激动的热血沸腾。他又拾起那块破塑料布,仔细地看着,好像要寻找那女人的屁股在上面留下的痕迹。未了又看看被清理干净的一块儿地面,回忆着昨天晚上的情景心里直跳。

五狗一个人像公安人员破案一样在那里“侦察”了好久,才掖着那块破塑料布向村里走去。

刚进村口,就见巫三媳妇慌慌张张地向北地走去,五狗兴奋地叫道:

“三嫂,往哪里去?”

“我到北地有点事?”

五狗本想把这个桃色新闻和自己今天早上的发现告诉三嫂,但见她慌慌张张走得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时生产队集体劳动,一般是三晌儿,早上起来先下地干一阵儿活儿,然后再吃早饭,早饭后再下地干活儿,再就是中午饭和下午的劳动。五狗揣着“战利品”从北地回来,刚好是早上下地的时候,村上立了一大群人。队长巫全由在那里给大家分工:“男劳力,往玉米地里送一趟粪,女劳力到饲养院出牲口粪。早饭后,一部分人仍然送粪,另一部分人拦玉米(即玉米地里上了粪以后锄草,以利于玉米生长)”。

巫全由刚分完工,五狗就扬着一块塑料布走了过来,还绘声绘色地给大家叙述昨天晚上的奇遇,说得大家都竖起耳朵,不愿离去,并一阵一阵地发出嘻笑议论。这时队长巫全由过来说:

“你说还有根裤腰带,在哪里?”

五狗很快从腰间解了下来,交给队长。

队长接着裤腰带说:

“你把他系腰上干啥?”众人便又是一阵大笑,随即围上来参观这个希罕物,猜测着这到底是谁腰间的东西,可谁也说不上来。这时巫全由看见巫三媳妇从北面走过来,便说:

“巫三家的,早上去饲养院出粪”。

巫三媳妇看到这场景立即明白了,她真想走过去,给五狗两个耳光,就说:

“我早上有事,”便忿忿地回家了。

巫全由随即招呼大家:

“别看了,别看了,都干活去。”大家渐渐散去了。

在北地砖窑发现一对男女的事儿经五狗和他的一群小弟兄一传,立即传遍了整个村庄,大家纷纷窃窃私语地推猜会是谁?,直气得巫三媳妇两眼发直。他早上没有去干活,却站在院子里往外面看着,当看到四狗拿着家具走过来时,就大声喊四狗过来,四狗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巫三媳妇小声却是狠狠地说:

“你把五狗给我揍一顿!”

四狗一听,便知道三嫂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是五狗干的,就说:

“我饶不了他!”说着忿忿地离去。

干活时,五狗是拉架子车的,四狗往车上装粪,他故意找叉儿,装着不在意,把一锨粪扣在了五狗的头上,五狗没看见是谁就大叫一声:

“谁***,混蛋!”

四狗一听,立即吼着冲了过去,在五狗卒不及防时将其按倒在地一阵好打。等大家把弟兄俩拉开,五狗已鼻青脸肿。

众人拉着架劝说着;

“四狗,他是你兄弟,你怎么这么打他?”四狗像没打够似地喘着气,只是不吭声。

于是大家又说五狗:

“你怎么骂你哥呀?”好像四狗打他确是因为五狗骂了他。

早上收工回到家里,五狗就向父亲报告四狗打他的事儿,并扬起一脸的伤痕让众弟兄“参观”。老大在拉粪时就听说了这事儿,吃饭时就把四狗和五狗叫到一起,协助父亲“审理此案”。

四狗仍然一腔怒气,咬定五狗骂了他他才打的,五狗则说他扣了自己一头的粪,四狗则说自己不小心,不是故意的,父子俩审来审去还是将一人训了一顿,不了了之。

这当儿“破砖窑事件”已传的纷纷扬扬,况且这一段四狗老围着巫三媳妇转,昨天又一天不回家,还说是在巫三家出粪。队里也有人私下说那裤腰带是巫三媳妇的,再加上老四今早将老五痛打一顿,这一反常的举动使大狗怀疑那一对男女就是巫三媳妇和四狗,于是早饭后老大就走进堂屋对父亲说:

“爹,这两天我看四狗不大对劲,砖窑那事,会不会是四狗?”

“我也觉得不对劲,可这事怎么说呀!”嘴里说着,心里想着:“都怪自己没有给孩子娶媳妇,要是每人有媳妇拴着,那会有这事儿?大狗真是一个好孩子,不仅不找事,还替父亲分担了好多忧愁。”心里想着,就觉得对不起孩子们。

父子俩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狗又说:

“爹,你抽空说说四狗,别让他惹出事来”。

“中,今晚我说说他”,巫全贵说着少气无力地站了起来。

早饭后一群人在外面站着等上工,说说笑笑议论的还是昨晚的“砖窑事件”和那根裤腰带。这之前已经有几个妇女认定这是巫三媳妇的裤腰带,说她们一起干活时到玉米地里解手曾经见过。四狗自巫三受伤后又屁股后跟着为巫三媳妇干活。况且早上干活时四狗又把五狗痛痛地打了一顿,于是大家很快推断那一对男女就是四狗和巫三媳妇,只是五狗和一群孩子说没看清是谁,大家也只有嘀嘀咕咕地背后议论。

队里出了这样的事干部可不能不管。早上那根裤带在队长巫全由手上展览后,招乎大家干活时随手装进自己的裤兜里,五狗心想要回作个纪念,但无法向队长开口,况且挨了一顿好打已将这事忘了。谁知上午上工后,大队通讯员小山却通知五狗到大队一趟,将昨晚的事详细汇报一下,当问及那根裤带时他才想起在队长巫全由那里,于是那根裤带便很快被“提到”了大队部。

“是这根吗?”支书巫全林问。

“是!”五狗回答着。

支书巫全林对着那根裤带审视了良久,才对五狗说:

“你回去吧”。

五狗回来后下地干活,才隐隐约约听人们议论,那一对男女很可能是他四哥和巫三媳妇,心里觉得好生后悔。

五狗走后巫全林对着那根红裤腰带审视了好一会儿,心想这巫三媳妇怎么会和四狗混在一起?四狗虽然整天跟前跟后地跑着给她干活,但四狗人一向老实,又是高成分,怎么可能呢?巫全林忽然想起前年巫三被砸伤那阵儿,队里本来决定每天给巫三补助9分,原因是几个干部说:他好好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都下地干活。巫三媳妇为这事找革委主任巫全林说理。说巫三要是好好地人,不上工但能替她干活,现在不仅不能替她干活,她还要伺侯他,要求必须每天记十分,否则就去公社说事。巫三媳妇还扭着屁股说:

“九叔,这事儿您得给我作主”,说着递过去一个眼神,使巫全林浑身**辣地。他当时曾想了好多好多,并几次晚上想去巫三家里走动走动,但一来他必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再说他是叔字辈的人,怎么好意思向侄媳妇开口?再加上每天“抓革命,促生产”那么忙,巫全林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后悔。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那巫三媳妇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巫三整天傻不溜球地躺在床上,大概不会干那事。自己不好意思去,倒让四狗这小子占了便宜。巫全林越想越觉得好后悔,便决定今晚去看看巫三媳妇。

巫全林心里想着:会不会她和四狗好上就不再想自己了?他觉的不会,自己虽然老了些,但自己是大队支书,革委主任,能替她办事说话。四狗不过是个地主娃子,除了干活会弄啥?也许巫三媳妇是因为自己不去找她她才和四狗好的。想到这里,巫全林决定去试试运气。他想着:必须想法不让四狗再往巫三媳妇那里去。想来想去,觉得晚上召开一个群众大会,不点名地将这事批一下比较合适,同时还要讲讲阶级斗争,使四狗以后不敢再去找巫三媳妇。想到这里巫全林就让大队通讯员小山在喇叭上通知:晚上召开“抓革命,促生产”大会。

通知发出后巫全林想,这事应该给付支书和住队干部老魏说一下。

晚上,群众大会在大队部的院子里举行,巫全林的怀里揣着五狗从破砖窑里捡来的那根红裤腰带坐在台子上。会议由住队干部老魏主持,他宣布今晚召开的会议是“抓革命,促生产,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会议:

“首先由大队支书革委主任巫全林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会场响起了唏唏啦啦的掌声。

“社员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一个社员大会,是要号召大家,啊……”

巫全林在台上大声讲着,会场下三人一堆儿,五人一堆儿乱嗡嗡地小声说着,不时还议论破砖窑那件事,推测着那两个人到底会是谁,但一说到人名就压低声音,憋住一阵儿嬉笑。

巫三媳妇坐在女人堆里和别人一样说说笑笑,虽然心里老觉得不踏实,但早上他让四狗给五狗打了一顿,总算出了一口气。况且,五狗说也没看清是谁,谁敢当面说她,她会吐给他一脸唾沫的,于是她就和大家一样说说笑笑装着没事儿一样。

四狗和二狗并排坐在一起,两人都勾着头用一个小石子在地上划着。当然,四狗的心在咚咚地跳,老想着晌午在地里干活时三嫂给他说的那句话:

“四狗,打得好,有种,今晚你到我家,三嫂有事儿给我说”。

四狗想着,心里即激动又害怕。

五狗虽然早上挨了一顿打,但一有人问他昨晚的事,他就又高兴地眉飞色舞,此刻他坐在人群里仍然呲呲哈哈,说说笑笑。

小六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时地看着坐在女人堆儿里的小翠,心里想着小翠肚子里的孩子,觉得一阵一阵地难过,为小翠难过,为孩子难过,更为自己难过。他想带上小翠逃离这个鬼地方,过清静的日子,可逃向哪里呢?当产生这个念头后,他看见小翠在女人堆里抬起头,向他这边儿看了看,似乎还带着笑容,他于是感到更加地难过。

小七和秀秀坐在两堆男人和女人的交接处,两个人勾着头在偷偷地说话,因为都是地主(富农)子弟,说话就没有嫌疑,可不象六狗,只能远远地看着小翠。

秀秀问:昨晚你五哥发现得那两个人你猜是谁?”

“管哪闲事儿干啥?”小七心里清楚,可就是说不出来,就叉开话题说:

“秀秀,咱俩在一起,你就不怕别人逮住?”

“咱是散步,又不是跟他们一样”。

“他们怎么了?”小七笑嘻嘻地说。

“去你的”秀秀本想给小七一拳,但一看这多人,马上就停住了。她只在下面用脚踢了一下小七说:

“散会后我在南地等你”,两人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只听巫支书讲道:

“……啊,昨天晚上,五狗在北地砖窑发现一男一女,啊——约会——”

听到这里,嗡嗡的会场立即静了下来,巫全林的声音立即显得特别大,他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 关于这事儿,大家要注意,啊——不要上了阶级敌人的当,啊!要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啊——这个这个……一定要搞好抓革命,促生产……

他嘴里讲着,即怕说多了巫三媳妇生气,又怕说少了四狗还去找巫三媳妇。还怕孩子们回去给三哥巫全贵说了,三哥说他不认亲儿。巫全林和地主巫全贵是同宗近亲,多年来,两家关系一直是当面批斗,背地里称兄道弟,因为是一个老宗祖,他不能让村里人说他不认亲儿。巫全贵多年来也确实对巫全林十分感激,他怕伤了这份和气。由于这多种原因,他只有吞吞吐吐,吱吱唔唔胡乱地东说一句,西说一句,不时地引起大家一阵儿笑声。

“啊……五狗能揭发坏人坏事,啊……说明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啊……决不能向那两个人学习,啊……要把劲用在抓革命,促生产上,啊……不要乱用,啊……”

于是大家又是一阵笑声。这时巫全林觉得已经讲了不少,就结束了讲话。主持会议的老魏在结束会议之前又强调指出:

“对于这种伤风败俗,破坏革命大好形势的事,我们要坚决打击,不留情面……”这话说的巫全林也心里一惊,只可惜,四狗这时已蹲在地上睡着了,根本没听到巫全林和老魏讲的话,所以当他从梦中醒来听到散会的声音,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去三嫂家里。

三嫂因为要哄孩子睡觉和照顾废人巫三安歇,会开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悄悄地溜回了家。他哄睡了孩子,安顿了巫三,就想着昨天晚上不该去破砖窑那里,在自己家里多安全?!巫三是个废人,吃了就睡,啥乎乎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儿子毛毛才七岁多,也早早地睡了,为什么非要到那里担惊受怕?想到这里,她觉得真后悔。她又想起四狗那样儿,也真觉得好笑,叫她打五狗他就打。又觉得怕是四狗一打五狗,人们会不会怀疑是她和四狗,连自己话两毛钱买的裤腰带也丢了。但又想,自己是贫农,你又没按住屁股,谁敢怀疑自己,就吐他一脸唾沫。

想着,便将堂屋外间的床铺好整好,准备和四狗好好地快乐快乐。

四狗被散会的声音惊醒后,就想着怎样去三嫂家里。人们在乱嗡嗡地走动。四狗就拐到墙角儿尿了一泡,直尿到会场剩他一个人了,他才提起裤子四下看看,然后向三嫂家走去。

三嫂家在村北面,大队部也在村的北面,相距不远。四狗不一会儿就到了三嫂家。由于有了昨晚的一会,尽管是那样短暂,俩个人便不再扭捏。四狗一进堂屋就把三嫂按到床上,两人好一阵搂摸。这时四狗忽然从床上跳起来说:

“三哥呢?”

三嫂拉住他说:“他睡了,看把你吓的!就是他没睡,他能咋着你?”

四狗一听方才放开了胆子,把三嫂按在床上。

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巫三媳妇才想起还没有上门。

只听院里传来一个声音。

“巫三家的!”

三嫂一听是大队支书巫全林的声音,心里猛然一惊,四狗忙从三嫂的身上下来,呆在了那里。

三嫂也一阵慌乱,赶忙系住被四狗刚解开的裤子,左右转圈,最后指着床下,示意四狗钻进去,四狗裤子没系好就爬在地上钻了进去。

原来,巫全林开完会本想早早过来,但村里人多他觉的不便,正好住队干部老魏又拉住他研究些事,他就留了下来。好不容易说完了,这才向巫三家走来。

毕竟巫全林比巫三高着一辈儿,不能像四狗那样可以喊着嫂子打情骂俏,所以怎样开口就成了个关键问题。巫全林想来想去没有办法。直到到了巫三家门口他才想起给巫三媳妇二十元钱,就说是大队发给的救济款。尽管巫三家从未领过救济款,巫三受伤的药费是生产队直接拿的,他还是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但一想万一巫三媳妇没有那个意思,这二十元钱不是白花了?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好办法,最后摸摸衣兜,决定拿出十元钱,尽管这十元钱也不是小数字,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巫全林豁上了。

巫三家院墙很低,站在那儿点点脚就可以看到院内,门是用柴火棍扎起来的,一根铁丝在里面牵着,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开开。巫全林伸直脖子向院里一看屋里还亮着灯,就开开门大胆地走了进去,但毕竟是头一回,她给自己的那个眼神和扭动的屁股已经一年多了,都怪自己那时浑。心里想着就觉得有些发慌,于是就壮胆似地一进门就叫道:

“巫三家的!”

他喊着走着,直走过十几米长的院子,到了堂屋门前,巫三媳妇才答到:

“谁呀?”

“是我!”

说着门已打开,巫三媳妇站在屋里,巫全林站在门外,两人都感到一阵心慌,说话走了音儿,但都没有觉察到对方,只觉得自己做贼心虚。

两人站了好大一会儿,巫三媳妇才惊到:

“是九叔呀!快进来”。

“你—— 你还没休息?”

巫全林结结巴巴地说着,跨进了屋门。

这时巫三家的已清醒了过来,赶快给九叔倒水,说着:

“九叔,您怎么来了?”

巫全林听着,好像是对自己以前对他的眼神无动于衷的一种瞒怨,心中就踏实了许多。便渐渐地从慌乱中摆脱了出来。

“我来看看你”,巫全林觉得自己话里有股酸味,赶快接着说:

“噢,巫三现在咋样?”

“咋样?还是那样,半死不活地?”巫三媳妇说着,似乎有些难过。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巫全林正想走过去拉住抚慰一番,看她如何?心里想着,兴许还能省了这十元钱,但刚一离坐就见巫三媳妇走过去拿住暖水瓶为自己倒水,就赶紧又坐了下来。

巫三媳妇倒着水,想着床底下的四狗,想着怎样使九叔快点儿离开,不由地将水倒在了手上烫了一下,她“唉呀”一声,忙放了水瓶。

巫全林看得清楚,觉得正是火侯,便急忙站起来过去想拉她的手:

“烫着了没有?”话音里不无关切。

一看九叔过来要拉自己的手,她赶快把手指噙在嘴里哈了两下说:

“没事,没事,九叔,您坐,您坐!”

巫全林觉得尴尬,便搓搓手坐了下来。

巫三媳妇把手指噙在嘴里,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巫全林坐在那里看着巫三媳妇,觉得无话可说,桌子上的水冒着热气,两人沉默良久,各有心思,一个盼对方快些离去,一个在想法寻找时机。

过了好大一会儿,巫全林磨磨蹭蹭从兜里掏出十元钱说:

“巫三家的,这是十元钱,是公社发的救济款,本来没你们家的,说是巫三每天有补助工分,日子还不错,我看你一个人也怪难的,就提出给你家20元,可钱太少,研究来研究去,给了10元钱。媳妇,别嫌少,过来拿着!”

巫全林说着,看巫三媳妇的动作。

巫三媳妇看着九叔那幅酸溜溜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准备接过那10元钱。

“九叔,太谢谢您了,巫三一受伤,您没少操心”。

巫三媳妇说着,接过那10元钱,手刚要离开,却被巫全林一把抓住:

“媳妇,你命够苦了”。

巫三媳妇使劲把手抽了出来,跑到一边,巫全林直愣愣看着不知是昨会事?心中好生纳闷和愧羞。

就在这时,床低下忽然传出拉锯似地呼噜声,一声高似一声。原来四狗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劳累一天,刚钻到床低下时满身紧张,可巫全林就是不走,他便慢慢地松驰了紧张的神经,这一松驰,一会儿便觉得俩眼皮打架,时间一长,不知不觉竟在床低下睡着了。他素有打呼噜的毛病,睡着不久就拉起了风箱。

听到这声音,巫全林以为是巫三发出的,但一听声音是从自己身边的床底下发出的,就觉着奇怪,低头一看,床下一个人,咋一看不像是巫三,就伸腿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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