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铁山情绪稳定了一些，李别羽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当初张铁峰又是为何被逐出张家的？”

张铁山脸色黯然，长叹了一声说道：“家门不幸啊。这事情还得和晴雨和青鹤两人的婚事上说起。”

李别羽微微挑了下眉毛，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等着张铁山的下文。张铁山看了看床榻前的张晴雨说道：“我和李老哥两人两人成婚都比较晚，所以老来得子甚是欣慰，当时李老哥的夫人和贱内同时怀孕，我们两人就商定给两个未出世的娃娃定下了亲事，希望两家能亲上加亲。末了我们还互相交换了信物。我把家里的镇魂古玉给了李老哥，而李老哥则给了我一串佛珠。”

说到这里，张铁山又看了眼李别羽，说道：“小哥或许知道，那镇魂古玉并非一般的玉佩，对于镇定心神有着神奇的效果。是我早年无意间得来的。后来一直是让怀有身孕的内人贴身带在身上，就是为了能让她们母子平安。可我万万没想到，当初张铁峰那个畜生就已经对那古玉动了贪念。有一次趁我外出视察生意的时候，竟然向内人索要，内人说已经和李老哥交换做文定之物，那畜生不信，见索要不得就向内人下了杀手！”

“张铁峰没有人性了么？”李别羽想不到那张铁峰居然为了一方玉佩，就会向自己的嫂子动手！一点亲情都不念？

张铁山神色黯然，张家兄妹两人也是满脸悲愤，张铁山接着说道：“内人一个文弱女子，自然不是张铁峰的对手，眼见就要命殒他手，却没想到当初李老哥交换的佛珠也不是俗物，竟然可以自动护主，发出一阵强光后，张铁峰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内人才发现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上，张铁峰不死心还想动手，所幸家里的护院听到了房内的声音，纷纷赶来，张铁峰不敢久留，猛下杀手在内人胸口上拍了一掌，内人吐血昏迷，那畜生当时应该是以为内人已经死亡，时间紧迫之下也来不及查看就匆匆逃遁了，临走还夺走了那串佛珠。”

这话不长，但这短短的话语里，可以想象出当时事情是多么紧张。李别羽皱着眉头没有出声，似乎在沉思。张铁山却没有管这些，眼神充满了回忆：“我回来后，发现夫人奄奄一息，自然大为震怒，追问之下知道原来凶手竟然就是自己的兄弟，而寻到张铁峰的住处后，才发现他已经携带着家人远遁而去了。这对我来说也不啻一个打击，亲情竟然还抵不过一个玉佩的诱惑！我心寒之下也不愿追杀于他，宣布把他逐出了张家宗族，也就算了。而我的夫人也因为重伤一直未愈，在生下了晴雨之后，也就撒手去了。”

张晴雨听到这里眼中更是落下泪来，她对于母亲毫无印象，缺失了的母爱永远不是父爱能代替的，就算是张铁山给了她再多的东西再富裕的生活，她也仍然会在某些时候伤心不已。

“有那佛珠，夫人还受了重伤？”李别羽疑惑道。

“那佛珠虽然神奇，可似乎只能用一次，张铁峰后来动手，那佛珠并没有再生奇效。”张铁山解释道。

李别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似乎在消化张铁山刚刚所说的整件事情。而张铁山大伤初愈，一番叙说之后，神色间也开始显现一些疲惫。张梓谦心疼父亲便对李别羽说道：“李兄弟，这些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你就先在府中住下，等日后我们再细说可好？”

李别羽“哦”了一声，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急忙站起说道：“是我疏忽了，张老伯刚刚伤愈，自当多多休息调养，等老伯身体好了，别羽在来找老伯请教一些事情。”

张铁山看着李别羽微微一笑：“小哥儿是个通透之人，你什么时候来问，我便什么时候回答便是。”

“多谢张老伯。小子先告退了。”李别羽转身退出卧室。张梓谦也便跟了出来，留下妹妹晴雨照顾父亲。

阁楼外的花径上，张梓谦和李别羽并肩而行，李别羽对张梓谦说道：“小弟有件事要麻烦张大哥。”

张梓谦笑道：“你现在可是张府的贵客，别说一件事情，就是百件千件，只要力所能及，张府上下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推脱。”

李别羽呵呵笑了起来：“好吧，此次前来牧隐城，我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两个同伴正在城中客栈里安歇，尤其是我其中的一个同伴行动不便，正需休养，是否可以请张大哥给安排一个幽静些的住处。”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李兄弟的朋友，我也想要结交一番，能接来府上居住，我还巴不得呢。”张梓谦爽朗笑道，随手招来了下人吩咐了几句让他安排去客栈接人，还特意嘱咐要派一顶软轿前去。

安排完毕，那下人领命前去，张梓谦看着李别羽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响，冲着李别羽说道：“李兄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便是了。”李别羽洒然道。

“听你刚才与家父后来说的那两句话，似乎事情还另有隐情？”张梓谦回想着自己父亲最后说话时，那笑容里的含意，分明就是在和李别羽打着什么暗语么。

李别羽一听是这事，停下了脚步，正色看着张梓谦说道：“张大哥可曾修真？”

张梓谦摇了摇头苦笑道：“别说是我，就是妹妹当初遇上机缘，想要拜入修真门派，还曾被父亲阻拦过。”

在这点上，张梓谦很是不理解，修真修真修个长生不死，神仙之体难道不好么？为何自己的父亲那么反对呢？李别羽目光转开，盯着院子中一朵正在怒放的硕大菊花，悠悠说道：“很多事情并不如表面上看去那么美好。漂亮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外人难以知道的丑恶和凶险。修真者得长生，而真正得长生的又有几人，反而折损在阴谋暗算，无妄屠戮中的修真者不知凡几，甚至寿命还不如普通人来的长久。”

“你是说……家父是在保护我们？”张梓谦猜测道。

认真的点了点头，李别羽说道：“无论如何，要一个人放弃长生的念头，都是一个很难的决定。你认为张老伯若不是认为修真凶险，会让你们放弃么？有些事情张老伯不说，并不是不知道。或许他知道的比你们所知道的要多的多。”

张梓谦也把目光移向那朵菊花，心中翻腾起一阵阵难言的情绪，从李别羽这片言只语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原来这么陌生……

安排好了住处，张梓谦也自离去，留下李别羽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休息。房间布置的优雅清静，让李别羽感觉很是舒服。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张梓谦又带来了韩小五兄妹两人，从他虽然克制，却不时有意无意打量韩小五的目光中看得出，他对于韩小五失去四肢和双目，感到还是很吃惊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李别羽看在眼里，便在语言中略略透露了一下韩小五是因为自己才会如此的，张梓谦顿时神色郑重的对着韩小五重新施了一礼，这是他对韩小五为人的认可和尊重，反倒是韩小五有些无奈，他并不希望李别羽觉得欠了他什么，一切是他自愿的，兄弟兄弟，不就是为了彼此两肋插刀么？

张梓谦也是个和善之人，对情义二字也看得很重，要不然也不会在回春堂前因为一个乞丐而和人大打出手了，和众人聊得投机，张梓谦连晚饭也是在李别羽房中和众人一同吃的。

等用饭完毕，张梓谦也便告退离开，在离开前，李别羽冲着他说了几句话，而这几句话就如几柄大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让张梓谦神色大变。李别羽说的是：“修真者草菅人命，自己不把自己当人，也同样不把别人当人看。若是你，你还愿意当这样一个狗屁不如的神仙么？”

张梓谦走后，韩小五和韩蝶儿又问了通李别羽张家的事情，李别羽解释完毕，韩小五皱着眉头说道：“按你说来，这张铁山可有些事情没有说明啊。”

“不错，今夜，我就要去问个清楚。”李别羽点点头，韩小五是干消息贩子的，分析事情自然是很有一套。

韩蝶儿和韩小五的住处就在隔壁，本来张梓谦安排了两个房间，只是韩蝶儿不愿意让下人来照顾自己的哥哥，非要和韩小五一个房间，无奈之下，也只得如此了。

是夜，月朗星稀，张家大院里已经渐渐没有了灯火。如同整个院落都已经随着人们一同睡去。一道身影从黑暗里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向着一处阁楼而去，那阁楼正是张家家主张铁山的住处，而那道身影，正是李别羽。</p>